番外 白衣如雪(蕭允)

番外 白衣如雪(蕭允)

蕭允離開京城,一路走一路看,真就如他的封號一般逍遙快活,從他的母妃死後,他就沒覺得這般快活過。

他帶着逍遙王府的兩個下人,幾乎走遍了****。若不是他瘦得皮包骨頭,若不是他日漸萎靡的神態,若不是他時時發抖抽搐,他身邊的兩個下人一定會以為他開心無比、健康長壽。

離開京城的兩年,他行蹤不定,常常是想到哪裏便去哪裏,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可是,不管他在哪裏,不管他做什麼,他總會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副畫卷,抱在懷中猶如珍寶。

畫卷里畫的是什麼除了蕭允沒有人知道,他從來不在人前展開,但是他的兩個下人十分肯定,每日入睡之前,他一定會展開畫卷端詳一番。

終於,走到了前夜郎的王庭,現下已然改名為赫郡,他用皇上特賜的通關令牌進到了裏面,細細的看,喃喃自語:“這就是你一手打下的地方嗎?”

他的話說得太小聲,他身後的兩個下人都沒有聽見,其中一人上前問道:“王爺,您說什麼?”

蕭允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倏忽渾身發顫,臉皮和牙齒都跟着抖動起來,整個人抽/搐着慢慢倒在了地上。

兩個隨從早已見過他身上五銘散發作的樣子,因而並不慌亂,只是掩不住的擔憂!其中一人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拔了瓶塞,往他嘴裏倒藥粉,邊倒邊說:“爺,您快吃點吧,吃下去您就好了!”

和以往許多次一樣,他在有理智的時候總是會拒絕,即便臉上青筋崩脹,即便喘氣如牛噴,即便發濕如洗,即便萬蟻鑽心,他還是將頭歪向一邊。可是很快的,他就堅持不住了,不用他的隨從侍候,他一把將隨從手裏的藥瓶抓過去,手抖如篩糠,顫顫巍巍的將藥粉悉數倒在嘴裏。

兩個隨從以為,這次和往常一樣,等他緩過勁來,雖然哀傷,可是卻也會馬上站立起來。但是,他們想錯了,蕭允在地上躺了很久也沒有站起來。

蕭允感覺自己的五臟已經壞死,神智也開始飄離,這便是大限之期將近!其實,活了這麼久,苟延殘喘這麼久,死了也沒有什麼令他留戀的!

但是,他不能在這裏死,這裏離他懷念的人,離他懷念的事太遙遠,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在這裏死!

他喘息着,小聲說:“送……本王……到……到洪武……洪武書院!”

洪武書院雖是前朝所辦,又以/前朝開國皇帝的年號命名,可到底皇上和皇后都和那裏有些淵源,所以至今仍然保留着,只是不復往日的風光。

見他一心要回去,兩個隨從不敢怠慢,當即便雇了馬車,往洪武鎮趕去。

一路上,蕭允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每日都是昏昏沉沉,就靠着幾口清粥續命。好幾次,兩個隨從都以為他要撐不下去了,連呼吸都基本消失,可他又奇迹般的活過來,無意識的喃喃自語:“回……回書院……洪武書院。”

隨從自然是沒日沒夜的趕車,這是他最後的心愿,他們很想為他達成!

到達洪武書院時,他已經不成人形,身上沒有一點肉,兩手宛如枯枝,眼睛凹陷,肌膚蠟黃,顯然已是油盡燈枯之時。

看到他這個樣子,兩個隨從都有些難受,其中一人小聲說:“王爺,書院到了!”

陷入半昏迷狀態的他聽到此話,倏忽睜開眼睛,精神好了不少,吩咐道:“快……快幫本王換……換衣服!本王要……本王要白色的……白色的學子衣!”

隨從見了他的樣子,心下知道,這怕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了!

兩個隨從都偷偷轉身抹了抹眼淚,方才上前,為他找出衣服,小心換上。

他顫顫巍巍的下了馬車,緊張的問:“本王……本王模樣可曾……改變許多?”

“不曾!王爺一直都是面如冠玉!”

聞言,蕭允笑了,十分開懷的笑了,回身拿起了他的畫卷,哆嗦着身體往書院裏走。兩個隨從在後面跟着,看着他弱不禁風的身子,止不住的為他傷心。

隨從不知道他要去哪裏,可也不敢問,生怕驚了他,將他的最後一口氣給驚沒了,只得亦步亦趨的跟着。

他顫顫巍巍的走到了比武場,現下的書院不比當年,只是單純的教授學生書本知識,這比武場早已不使用,周圍都長滿了及膝的野草。

他走到場中間坐下,迷迷糊糊間,好似看到了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蕭緣書站在不遠處對着他笑,跟他說她不怕!

他情不自禁的回笑,將手伸向她,伸向她!

慢慢的,蕭緣書消失不見,他大急,想要喊,卻喊不出來。

接着,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黑一白兩個人,拉着他,要將他拉走。

他搖頭,不能走,絕對不能走,還沒有找到緣書呢,他怎麼能跟他們走呢?

其中穿白衣的人嘆氣,道:“你跟我們走吧,你心中所想,這一世已經無望!不過,我來時為你查過,再過一世,蕭緣書和你便有三世情緣!”

三世情緣!他和她竟有三世情緣!他大喜,不再留戀,跟着二人離去!

蕭允的兩個隨從在他身邊靜靜站了許久,見他滿臉的笑意,其中一人忍不住道:“王爺,您想到什麼了?這麼好笑?小的見您已經笑了快有半個時辰了!”

他不答,懷中抱着他的畫卷,笑容依舊!

“王爺?王爺?”

他的動作不變,神情不改,還是不答!

另一個隨從見狀有些忐忑,小心的推了推他的肩,不想他一下側倒在地,臉上笑容不改,畫卷翻滾在地!

“王爺……王爺薨了!”

“王爺!”

兩個隨從嚎啕大哭,許久才小心的去撿他滾落在地的畫像,本以為是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哪知展開一望,原來是個小乞丐!

是的,一個小乞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五官被黑污遮住的乞丐!不但如此,她的頭上還頂了一個茶杯,肩胛和大腿處各插一枝箭。

隨從不知道為何這樣一個乞丐能讓逍遙王戀戀不忘,也找不出二人有什麼交集,只除了,乞丐臉上的笑意和他此時的笑意是如此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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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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