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井緣
說話間沾滿井水的手往身後伸去拿他的刀。手方伸出臉色已經變了,赫然回頭,插在身邊的刀已經不見了。正在這時只聽‘嗆’的一聲,跟着傳來燕輕侯的讚歎聲,“好刀,想不到倭人用的刀也能這麼好。”這柄刀不知何時已到燕輕侯手上。只見刀身狹長,刀光弘如秋水,似有吹毛斷髮之能,刀鋒上淡淡的血腥氣證明這把刀早已染過不少鮮血。
少年瞳孔一縮,死死看着燕輕侯道,“拿來。”燕輕侯就像沒聽見一般,隨手將刀鞘仍在身後,雙手握刀,輕輕揮了揮,嘆道,“刀是好刀,可惜殺氣太重,看來刀口上人命不少,該洗洗了”說完便將刀扔進井裏。井並不深,一個成年人剛好可以站在裏面,刀在水裏打出一小片水花快速的沉入井底攪動一底渾濁。
少年驚怒道,“你...”伸手一撈卻撈了個空。水很清澈,可以清晰的看見刀在水底晃動,但要撈出來非得整個人扎進水裏不可。少年咬牙切齒的看着燕輕侯,一字字道,“我要殺了你。”燕輕侯滿不在乎的笑了笑,將褲管衣袖卷了卷便開始搓腳。少年怒意更甚,手腕一震便向燕輕侯當頭拍落。
燕輕侯捧起一汪清水送到少年面前,笑道,“你臉還沒洗完呢,來再洗洗吧,洗完臉火氣就消了。”話剛說完少年的臉就像專門送過來的一般,燕輕侯手一震,一蓬水便飛起打了少年一個滿頭滿臉,那一掌自然也就拍不下去了。
少年被水噴的愣在原地,舉起的手掌從新放下,黑色的眼睛死死看着燕輕侯,半響才沉聲道,“你是誰?”燕輕侯彷彿變成了聾子,回頭又開始洗他的腳了,一邊洗還一邊按摩,口中不時發出舒服的吁氣聲。到後來甚至哼起了小曲。他的歌聲說不上優美,但自有一種濃濃的深情在其中,彷彿在歌聲背後有着許許多多的故事。少年深吸口氣,一張臉幾乎漲的通紅,再次喝問道,“你是誰?”燕輕侯輕輕嘆了口氣,道,“難道你不知道打斷別人唱歌很不禮貌?”
少年道,“我不是女人,聽不懂。”燕輕侯笑道,“歌不一定非要女人才能聽懂,難道你不知道有許多男人逛窯子就為了聽那些**名妓的高歌一曲嗎?”少年沉默半響道,“那些人不是只為了聽歌才去的。”
燕輕侯眼睛一亮,笑道,“看來小兄弟經常逛窯子,連這些事都知道,果然是個**少年!”出乎意料的是少年臉色微微一紅竟沒有說話。燕輕侯又笑了笑問道,“你經常去?能不能告訴我那裏的女人最好,最美,最溫柔?哪裏的姑娘曲唱的最好?”少年臉更紅了,但想了想還是道,“就是...京城‘書香樓’”燕輕侯笑道,“書香樓,這名字倒是詩情畫意,不知那裏的最紅的姑娘叫什麼?”少年道,“叫...叫...”說道這裏卻突然閉上了嘴,眼睛盯着燕輕侯像是要噴火。
燕輕侯奇道,“怎麼不說了?”少年拳頭握緊,冷冷道,“我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燕輕侯道,“怎麼說我們也在一口井裏洗過臉,當然也算朋友嘛!”少年道,“我沒有朋友。”
燕輕侯明顯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酸澀,蒼涼,凄苦,想了想低聲道,“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幾個朋友的,也許你自己感覺不到而已!”少年冷冷道,“我有沒有朋友和你有什麼關係?”燕輕侯正色道,“當然有關係,說不定我們會成為朋友呢。”少年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奇道,“你想和我做朋友?”燕輕侯笑道,“為什麼不可以?朋友當然是越多越好,說不定哪天有空我還要你帶我去逛窯子呢。”少年沉默着,半響突然道,“要做我的朋友就先把我的刀撿回來。”燕輕侯道,“好。”
他緩緩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赤着腳四處環顧了一圈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根發黃的竹竿對着水裏一挑那把刀就像一隻受驚的箭魚般突的跳了出來。燕輕侯伸手抓住,扔掉竹竿,手掌在刀鋒表面一抹,水花飛處刀鋒上立時便有逼人的寒光閃現。燕輕侯凝視着刀鋒突然嘆了口氣,“名花配佳人,寶刀贈英雄,這樣的刀也只有真正用刀的高手才能駕馭,看來你的刀法很強。”說完眼含深意的看了少年一眼再將刀送到少年手中。
少年一刀在手整個人的氣質突然變了,變的鋒銳,寒冷,就像他手中那把出鞘的刀,而他的眼睛也不再那麼黑了,彷彿有種死灰色,燕輕侯被這雙眼睛盯着背後沒來由的一寒。像被一雙死人的眼睛看着一般,沒錯就是死人,只有死人的眼睛才是灰暗而沒有顏色的。
少年緩緩抬頭看着他,慢聲道,“你不該把刀還給我。”他的聲音也在握刀那一刻變了,變的鋒利,尖銳,就像刀上的刀尖,隨時可以刺進別人的心裏。燕輕侯表情開始凝重起來,但說出的話依然那麼慵懶而隨意,“我說過我們會是好朋友,把刀還給你也是應該的。”
少年道,“我從不和死人做朋友...”刀光一閃,如同天空中打了個霹靂。一刀揮出燕輕侯的身體已被劈成兩截。少年冷哼一聲,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去拾刀鞘。突聽一個聲音嘆息道,“真傷心啊,原來你就是這麼對待朋友的。”少年豁的轉身,只見燕輕侯正一臉愁容的站在剛才的地方,他的身體彷彿從來動過。少年瞳孔微縮,吃驚的瞪着他道,“你...”
燕輕侯似乎很樂意見到少年吃驚的樣子,嘻嘻一笑,道“怎麼,很驚訝我居然還活着?”少年睜大眼睛道,“你不是人,你是一隻鬼,只有鬼才不能被殺死。”燕輕侯輕笑道,“是鬼也是活鬼。”少年握刀的手緊了緊,冷冷道,“武林中能輕描淡寫躲過我這一刀可沒有幾個人,你到底是誰?”燕輕侯饒有興趣的道,“哦,照你這麼說能躲過你這一刀的有幾個人?”少年道,“絕不超過五指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