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臟漫過的刺痛卻讓他無比清醒
房內一片狼藉，光影陰暗交錯間，男人原本清冷的輪廓越發凌厲，眼神涼薄縹緲，他站在那裏，除了周身難得的戾氣，就像一尊沒有情感的神祇。
垂在一側的手掌正往下滴血，在腳邊匯聚成一片濃烈刺目的血色。
管家走到寬大的落地窗前，將簾幕拉好，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先生，下雨了。”
在秦歸衍的世界裏，不知從何時起，雨聲就意味着凄涼，絕望。
它的滴答聲，就像是最珍視的東西遠去的聲音。
管家不說話，熟練迅速地打開醫藥箱，神情凝重看了一眼傷處。
外面一片深沉夜色，秦歸衍就這麼站着，任他處理包紮，靈魂好像已墜入無邊的地獄，他想睡過去，心臟漫過的綿密刺痛卻讓人無比清醒。
提醒着他，被刻意掩藏而不為人知的的過往，和那個人。
管家收拾好屋內的狼藉，悄悄關上門，不再打擾他。
這個時候的先生，需要安靜。
洛城的這場雨，下了整整一晚上。
*
盛南梔靠坐在床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直到聽見那擾人的聲音消失，她慢慢伸出手。
屋內陽光大好，天空澄澈，仿若被水洗過，一片明凈。
這才鬆了口氣，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她走到客廳，發現手機被丟在沙發角落裏，伸手去取，卻瞥到了一旁和那張照片上一模一樣的深色西裝，被隨意搭在扶手上。
盛南梔頓了頓，將它拿起，昂貴的定製面料入手觸感極佳，只看不出是什麼品牌。
聯想到西服主人，她將衣物收好，打算讓人送洗。
再點開瀏覽器，昨天的新聞已經被撤掉了。
散發那些照片的人是誰卻沒有頭緒，監控的事也沒着落，幕後像是有一隻推手，在推着這一切往前。
盛南梔有些泄氣的坐在沙發上，捏着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盛天祥打來的電話。
看到這個號碼，她沉默了一會兒。
她差點兒被人渣糟蹋，親爸卻忙着去安撫罪魁禍首，多麼諷刺。
盛南梔表情冷了下來，十分不耐的按了接聽鍵，“什麼事？”
“後天是你的二十歲生日，你媽會給你準備生日宴會，到時候記得過來，別枉費她的一片苦心。”
捏着手機的力道緊了幾分，喉頭像是火燒，盛南梔克制着，冷冷提醒道，“我媽早就死了，當初就那麼死在你懷裏的，你都忘了？”
一片沉默，良久，盛天祥才緩緩開口。
似乎對她的譴責，無動於衷。
“你若是不來，我就當眾宣佈取消你和林家的婚約。”
盛南梔只覺得一股火氣衝到了頭頂，剛想直呼他的姓名，那邊就掛斷了電話。
隨着斷線提示音響起，理智之弦也在崩潰的邊緣。
盛南梔深吸一口氣，馬上聯繫了最好的造型師。
盛天祥以婚約做要挾，她不得不去。
孟秋梅想藉著這個宴會讓眾人看清她在盛家的地位，或許還想藉此把盛樂推到所有人的面前，她就偏偏不讓這個女人如意。
既是她的生日，主角自然該是她，其他人休想出半點風頭！
盛南梔用了兩天時間來準備儀錶，精緻到每一根頭髮絲。
造型師拿來一條真絲復古紅裙，細細的肩帶掛在肩膀上，露出兩截白皙手臂，流暢的弧度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完美的腰身。
無需多餘的設計，這世間最濃郁***的色彩也只能淪為她的陪襯。
訓練有素的助理依次捧着剩下的裝飾站成一排。
盛南梔撫了撫耳邊的髮絲，將雙手伸了出去。
造型師回過神來，接過助手遞上的緞面刺繡花紋手套，小心翼翼給她戴上。
明眸皓齒，膚白勝雪，宛如自老電影中徐徐走出的女主角，一個眼神便足以驚艷世人。
今晚的她確實有恃美行兇的資格。
盛南梔本人並不怎麼在意，眼瞼垂下三分，直到上了外面的車都沒太多表情。
這是一場戰鬥，這場戰鬥里她孤身一人。
*
盛家在洛城算得上一方富豪，主宅自然也氣派，今夜燈火通明，紅毯一路蔓延，芬芳的美酒和鮮花充斥着每個角落。
應約而來的貴婦們聚在一起，衣香鬢影間，互相討論着日常佩戴的珠寶，首飾，皮具保養。
而商業上的精英們則趁機拓寬人脈，資源。
孟秋梅就站在人群里寒暄交談，盛裝打扮，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她的身邊跟着同樣精心整理過的盛樂和盛源。
幾個貴婦圍着她，誇獎她的一雙兒女。
說話間，有人突然提起了盛南梔。
照說今晚是為她舉辦的生日宴，但到如今都沒動靜，難道根本就不打算來了？
孟秋梅臉上雍容的笑意淺了幾分，其實這個結果，是早就預料到的。
以盛南梔的性子，若不知這場宴會是由她親自策劃，倒有幾分可能會露面。
她先向盛天祥應承下這份差事兒，藉此勸退盛南梔，為的自然是她自己。
一雙兒女剛進入盛世不久，如今正是需要人脈的時候，這場宴會就是一個宣示身份的好機會。
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卻偏偏有人如此不知趣，不過也好，孟秋梅微微一笑，解釋道，“南梔年齡還小，我也管不了她，估計又在外面玩樂忘了時間。”
她的眉宇滿是無奈。
豪門世家裏的貴婦哪裏還不知道這中間的門道，畢竟外界早有傳言，盛南梔和這個繼母不和。既然正主不在，大家也樂得賣孟秋梅這個面子。
“自己的生日宴也能忘，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這些年外界關於盛大小姐的傳言不少，盛夫人何必掛心她。”
“是啊，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女兒，早就讓她父親好好管教了。”
提起盛南梔，幾人皆是頗有微詞，神情古怪的彷彿那是什麼病毒。
話音剛落，大門口突然有些騷動，似清水乍入油鍋，眾人扭頭去看時，驟然寂靜下來。
方才談論過的宴會主角就這樣出現在視線之中。
火紅的身影固然驚艷奪目。
讓他們更為驚訝的卻是，盛南梔身邊的那人，他逆光而來，筆直頎長的身形，宛若峻拔雪松，有光落在他冷峻的眉眼間，高貴沉鬱。上位掌權者的強大氣場，無需外物彰顯，足以令人生畏。
所有人都在思考，這樣的人物，來盛家做什麼？他和盛南梔，又是什麼關係？
盛南梔本人也挺疑惑的，剛才下車，就遇到了同樣才到的秦歸衍。
秦歸衍沒半分要避嫌的意思，他人的評價他向來不在乎。
而盛南梔也沒有任何避讓的舉動，她行得正，坐得端，先前的那張照片說明不了什麼，何況也沒人敢臆測到這人頭上不是么。
她只是奇怪，秦歸衍今晚為何也會來？
印象中，這些年都不曾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過面的人，和盛家有關的晚宴，似乎都到了。
盛家鼎盛是沒錯，但也絕對達不到需要秦歸衍放低身段，親自過來的地步。
盛南梔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兩人的到來讓場內安靜的過於突然，那位貴婦人說的話，響徹在整個大廳。
氣氛似乎有些微妙，秦歸衍彷彿感覺不到，在侍者的引領下，去了二樓。
盛南梔並沒有留意他的去向，她微笑着來到剛剛開口的貴婦面前，伸手拿過一旁的紅酒，低頭微微抿了一口，“陳夫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畢竟你哪裏有這樣的福氣，有我這樣的女兒。”
被她回擊的陳夫人臉色紅了一下，胸膛劇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