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詭遇3

第十七章 詭遇3

“猴子,我總覺得,這條道路有些不大對勁。”

風中行回過頭來,凝望着猴子,說。他的神情,卻是一點都不顯驚慌。

“哦?”

猴子暗驚。

然後,他也嘗試着將腳踏向台階下的道路。

灰暗的光線中,地面乾淨得一塵不染。彷彿這是一條被人忽視的路,又好象是,這條路,已經好久都沒有被人踩踏過了。

當猴子腳尖觸及到地面的瞬間,他忽然感覺腳底下傳來了一股吸引力,力道雖微弱,但是卻彷彿要將他整個人吸下去。

猴子驚駭。然後,他猛地縮回了已經探出去的腳丫。

“怎麼了?”

見猴子和風中行瞬間駭白的臉,大師心底迷惑一片。然後,他也試圖將腳邁向乾淨的地面,卻被猴子拽了回來。

“大師,不可輕舉妄動!”

猴子暗喊。他的聲音雖然很低,卻傳出很遠很遠。

“為什麼?”

大師回過頭來,迷惑地凝視着猴子。

“大師,你可曾聽說過,這個世界上,有種路,人一旦踩上去了,它就會消失。”

猴子若有所思地說。

大師驚怔。然後,很長時間,他都沒有再說話。

“會有這種路?”風中行的腦袋湊到猴子面前,驚訝地問,“世界上,之所以會有路,不正是因為人越來越多的足跡踐踏出來的嗎?可是,為什麼,這種路,卻是人不踩,它自在,而人一旦踩上去,它就會消失?”

“行,你不懂。”

猴子連連搖頭。

大師也情不自禁地連連嘆息。彷彿他除卻嘆息之外,就什麼都不能夠做了。

“哼!”風中行負氣地挺直身軀,說,“我還就不信這個邪!”

當他說完這句話后,他的身軀躍到高空中,凌空翻了幾個筋斗,直向紅色的大門掠墜而去。

“行,不可!”

大師和猴子大喊。

然而,已經晚了。當他們說完這句話后,風中行的身軀,已經直立在道路的末端,紅色大門的近前了。

然後,道路忽然慢慢消失。

猴子和大師受驚般用手緊緊地掩住嘴唇。

乾淨的路,一點一點,自台階的正前方,向風中行站立的地方,消退而去。然後,每當道路消失一寸的時候,那寸土地便會顯出紅色的血液。彷彿,這條道路之下,是一個灼熱血液流動着的河流,或者大海。

風中行身形墜地后,瞬間迴轉過身軀。

然後。

他的手,猛地掩住了他的眼睛。

透過手縫。

他看到。

乾淨的道路,正在向著他站立的方向,緩緩地,消退而去。紅色的血液,慢慢充斥了他的視野。

他忘記了逃離,忘記了呼救,彷彿他的心,已經駭驚了。他只是像一個獃滯的木偶一樣,獃獃地望着這一切。無*反抗,也不知道躲避。

“行!”

忽然,猴子大喝了一聲。然後,隨着這聲大喝,他的身軀,瞬間竄飛在半空中,向神智遲滯的風中行,直掠而來。

“猴子!”

大師雙臂振起,寬大的衣袍向後張開。然後,他的身軀,猶如一道流星一般,直向半空中的猴子射去。

紅色如血的高空中,他終於截下了猴子憤然的身軀。

“猴子,危險!”

大師怒喊。

“行,我要救行!”

猴子竭力掙脫大師的束縛。此刻,他的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風中行一人的安危。只要能夠搭救風中行,他願意去做出一切犧牲,哪怕是他的生命。隱退路,盡頭機關重重。如果不趁早將行救過來,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不敢去想,也不敢想。

“來不及了!”

瞬間,大師再次抓住了猴子的雙足。以隱退路的厲害,就算是猴子可以救得了風中行,恐怕也只是一時的救援。當隱退路的機關轟然打開時,別說已經陷入其中的風中行,恐怕連猴子,也要平白搭上一條性命。

他不允許自己在一天內失去兩個朋友。

“行!”

猴子的身軀停滯在半空中。他的身下,是接近消失盡頭的隱退路。然後,心中瞬間迸發的憤怒讓他回過頭,怒視着大師,“大師,你放了我!大師,我知道你可以棄行的生死於不顧,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因為我沒有你那般絕情!”此時,他只是憑着本能去傷害大師,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只是知道,他一定要救出風中行。

大師怔然。

恍惚中,他下意識地鬆開了雙手。

血紅的高空中,猴子的身軀閃着徑直的弧線,向風中行射去。

然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世界是四季般的沉寂。

就當隱退路消失到風中行腳下時,一切突然靜止了。高空中的大師,急速射來的猴子,風中行駭白的容顏,全部被定格在那個緊張得恍若令人心碎的時刻。

好象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重心。

好象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力量。

大師的身軀,直直地,慢慢地落在了地面上。道路已經消失,腳下的土地是醒目的血紅色。猴子急速射掠的身軀忽然獃滯在半空中。然後,他大整着一雙眼睛,感覺着自己的身軀緩緩墜落。像是他的身下,有一種吸引力。

風中行掩在自己眼前的手臂終於放了下去。然後,他走到猴子近前,攙扶住了後者的身軀。而大師,則慢慢地向他們走來。

他行走的速度,是那麼的慢。

他邁進的步伐,是那麼的寬闊。

他蒼老的容顏,是那麼的蒼白。

“行,你沒事吧?”

猴子的神智處於恍惚狀態,他甚至看不清風中行的面容。但是,聞着熟悉的體香味,他就知道,攙扶着他的人,一定是風中行。

沒有回答。

風中行攙扶着神智遲滯的猴子,眼神卻驚恐地望着大師。大師似乎在向他們急跑而來,可是,風中行不知道為什麼,卻強烈地感覺到,大師的身軀離他們越來越遠。

“行,是你嗎?”

猴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急促。他怔怔地大睜着眼睛,視野里卻是大片模糊的紅色,再無其他。他的嗅覺,提醒着他,此刻攙扶着他的人,就是風中行。然而,他的感官,卻忽然有些緊張。

“是你嗎,行?”

他又問了一遍。

“是我是我!”

風中行終於反應了過來。此時,他的心中,一片驚詫。然而,他並沒有問出口。他不想再讓猴子為他擔心。可是,看着大師慢慢遠去的身影,他的心,似乎正被一雙手狠狠地揉捏着,踐踏着。沒有呼吸,他強忍住哭聲,淚水卻沿着他稚嫩的臉頰緩緩滴下。

“行,咱們似乎已經陷入了一個陷阱。”

猴子探索地迴轉過身軀,頭微微偏下,以傾斜的角度面對着風中行。此刻,他已經放棄了視覺,而選擇了聽力。他也清晰地知道,這種處境,他只能夠用耳朵。因為,耳朵確實比眼睛要有用很多。

“什麼?陷阱?”

風中行驚詫。然後,他忽然明白了一切。他明白了為什麼他看到的大師離他越來越遠,他明白了為什麼猴子會在突然間沒有了明亮的視覺。

“恩!”猴子重重地點點頭,然後,他接著說,“肯定地說,是機關!”

關於隱退路,他聽說過一些,但是了解卻很少。因為據傳言,凡是陷入隱退路機關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着出去。但是,他的面容,還是堅毅之極。就算是危險重重,他也不能夠絕望。他應該相信,生活,處處存在着希望。他這樣說,這樣想,更多的,是為風中行。他對自己的生命,早就看得很淡了。因為,他還有一個秘密,從未向風中行提起過。

“那麼,怎麼應該怎樣闖出去?”

風中行巡視了四周幾遍,低頭問。

“行,你先將你看到的一切,告訴給我。”

猴子用緩慢的聲調說。

“哦。好的。”

風中行輕輕咽下幾口唾液,緩聲說。

“咱們現在息身的這個地方,是一個貌似地牢的地方。地牢的四周,是血紅的鐵柱。柱子之間的縫隙不是很大,咱們不可能過去。咱們的不遠處,是一個大火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火坑,冒着的火焰卻似冰寒之極。不遠處,還有幾個骷髏,沒有頭。天花板是血紅色的,而且還在向下滴着水。”

風中行攙扶着猴子,邊看最顯眼的地方邊說。

“是不是還有幾條獅子,而獅子卻只是冰快,像是雕塑。”

猴子問。從風中行的口述而言,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恩。就是。”風中行驚詫地凝望着猴子,“猴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猴子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說“行,嘗試着用輕功將那幾條獅子踢飛。”

“啊?猴子,踢飛東西,用輕功可以嗎?”

風中行的心裏很是疑惑。輕功不只是用來飛翔的嗎,難道它還可以用來進攻?

“行,以前我也以為不可以,但是,現在我卻知道,輕功有時候也是最好的進攻武器。”

猴子輕輕閉上眼睛,斜依在風中行身上。此時,周圍的血紅色印照在他的臉上。他的面容,像極了一個疲憊的小孩。他想入睡,然而,他卻在強迫自己,不可以睡覺。因為,假如他一旦失去了意識,那麼行,他一個人又要如何來面對這樣驚險無比的機關?

“哦。我知道了,猴子,這個道理,你是不是從暗影身上領悟出來的。”

風中行想了想,笑着問。他很聰明,許多東西,許多道理,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呵呵。”猴子微微睜了睜眼,然而,他還是什麼都看不到,除了那濃得讓人發暈的血紅色,“行,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你越來越聰明了。”他說的是日他的心裏話。在他們還沒有進入汶水森林以前,風中行幾乎什麼問題都問他和大師,對什麼事情都沒有主見。可是,現在陪伴在他身旁的風中行,不但聰明,而且對許多事情都有着其獨到的見解。他的洞察力,甚至比猴子還要銳利許多。

“也許是因為我在學着長大。”

血紅色的背景下,風中行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以前,他每碰到一件事情,都習慣將他們推給自己的父母,以及他最好的朋友,猴子和大師。可是,此刻,他已經沒有膽量再跨入那個凡世普通之極的家庭了,而大師和猴子,他也不想再牽連他們。既然命運註定他要面對許多挫折,那麼他就應該去學着長大,學着自己獨立思考問題,學着自己去觀察一切,學着去獨自涉險,學着獨自去面對。

“長大好啊,長大好啊......”

血紅色的光芒印照在猴子蒼白的臉上,他失神般反覆喃喃着。

風中行黯然地低下頭,溫順的頭髮安靜地覆蓋住了他的眼。長大,長大真的好嗎?如果他可以選擇,他想,他肯定不願意長大。很多次,他都想逃避。可是,早已經被天意安排好的命運,他註定逃脫不了。永遠。

“行,去吧。”

猴子凝望着失神的風中行,低聲說。他忽然覺得,現在的風中行,雖然性格已經變得堅強,然而,卻顯得更加的可憐。他看着風中行倔強的臉,心,突然狠狠地疼了一下。

“呃?”風中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然後,他凄然一笑,“好的。我現在就將那兩個冰雕獅子移開。”

猴子默然地點了點頭,面無表情。

然後,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視野里,有什麼東西飄飛而過。側耳聆聽,一絲悄然的笑容慢慢隱在他的嘴角。他知道,那是風中行的身影。

風中行的身軀幾經起落,瞬間掠到了冰雕獅旁。然後,他慢慢伸出雙臂,腳下微微錯步,輕功應醞而生。

然而,他並沒有竄向冰雕獅子的身旁,而是向著相反的方向退掠而出。他的面容,蒼白得恍若透明。

“移開了嗎,行?”

不遠處,猴子關切的聲音傳了過來。

“放心,猴子。我已經將冰塊獅子移走了。”

風中行微微怔了怔。然後,他含笑着對猴子說,聲音輕快。

他在說謊。

他的正前放,那兩隻冰雕獅子依舊牢牢地佇立在原地。只是,和剛才有所不同的地方是,此時的獅子赫然已經張開了血口大嘴。濃熱的血液,彷彿溪水一般自它們的口中汩汩流出。

這是一副可以令所有人震驚的畫面。

冰雕獅子血口大張,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令人心顫,也令人嘔吐。此時,彷彿它們都是活生生的獅子。可是,他們的身軀依然僵硬。它們的眸中,死寂無生。

風中行久久地佇立在它們正前方,緊緊凝視着它們。

他在等。

等獅子的突襲。

然而,他什麼也沒有等到。

無窮的血液,依然從獅子的血口中緩緩流出。獅子的身軀,依然僵硬。

難道它們......

風中行面露困惑。然後,他輕輕向它們走去。腳步輕盈。他不想多浪費一點力氣。如果獅子是活的,他就需要極快的閃躲速度,甚至,他還需要爆發力的反擊。

獅子,依然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原地。彷彿它們本就是沒有生命的軀殼。

世界寂靜無聲。風中行甚至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紊亂的心跳聲。然而,他還是強壓下了心頭愈發膨脹的驚恐,一步步,瞳孔緊縮,向冰雕獅子走去。

灼熱的血液激在地下,發出清脆亢亮的聲音。

風中行和獅子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

三米......

兩米......

一米......

終於,他伸手觸摸到獅子僵硬的身軀。

噩夢也因此轟然爆發。

那兩隻如同雕塑般的獅子,口中忽然發出雄沉的吼叫聲。然後,它們的身軀,猛然齊躍向風中行,彷彿想要將風中行活生生撕裂。

風中行大驚。他的雙臂,急速抬起,早就凝集出的掌風轟然擊出。掌風灼熱。出乎他的意料,那兩隻獅子,竟然讓他很輕易地擊在胸口上。

凶沉的吼聲瞬間斷裂在半空中。

那兩隻獅子,再次穩穩墜立在原來的地方。他們的血口,依然張着,只是,那些汩汩涌流的血水,卻忽然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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瘰懸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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