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運（一）
煙花三月，草長鷹飛，這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
楚國京師自古以來，便是長江以南最繁華的所在。雖然，近年來東吳京杭、揚州兩地迅速崛起。可是，這對楚京的江南第一城的地位，卻沒有絲毫影響。就算是三年前，經歷了蜀晉兩國的入侵，可戰爭畢竟都是發生在千里之外，對京師並沒有直接的影響。非要說有影響的話，那也僅只是京中富貴豪門之家，私下裏在忙着出京避難。可等到戰事稍緩，這一切又彷彿沒有發生過一樣。
如果只是其繁華的話，那這裏還不足以成為江南第一城。這裏不禁是商賈雲集之地，更是士子文人彙集之所。天下四大書院，唯楚占其二。在民間更有這樣一句俗語：天下五分，唯楚有才。
而這句話，便是出自有天下第一學院之稱的嶽麓學院山門前的一隊楹聯。其原文本是：惟楚有才，於斯為盛。其本意是指，楚地有才，於此為盛。
可是因為楚國確為天下一等一人才薈萃之地，後來這話便被民間傳變了樣，成了開頭那句。不過，這話雖然自大，卻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極具諷刺的是，在士人民間還有這樣一句話，雖楚有才，晉實用之！這也不得不說是天下一大怪談。對南楚，對南楚的朝廷，既是一種諷刺，更是一莫大的悲哀！
王萍無精打採的坐在一張破爛桌子后，一手支在桌子上，撐着腦袋，無所事事的樣子。可心中卻不住的唉聲嘆氣，開始盤算起來：已經半個月沒有進帳了，要是今天還拉不到人的話，了了那牛鼻子就真的要趕人了，今天早上他已經把話說死了，看來這次是再也混不過去了。
心中不停的盤算要如何才能拉來生意，雙眼自然也不閑着，四下里滴溜溜亂轉，看能不能找到這半月來的第一個主顧。
王萍的算命攤子就在西城門口，此刻正是早上，人流熙熙攘攘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在平日，也是王萍最容易招攬到人的時候。可一月前連續的幾次失誤，對他的金字招牌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看着來往的人群，看都不看他這裏一眼，王萍暗暗嘆了口氣。看來今天又不會有什麼收穫了，唉，原本還指望這個月底就可以湊一筆錢，去洞湖租一間鋪面，把自己的生意真正做大的，那時也就不用天天看了了那烙牛鼻子的臉色了。那知道，天妒英才，幾次不該有的失誤生生毀了自己的前程。
一邊自怨自艾，目光還一邊在人流中逡巡。半晌，他便看到一青年從城門口走了進來。王萍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個人，並不是因為那人有什麼龍行虎步之姿。而是因為，在他繳付門資時，王萍一雙鷹眼不小心看到了他那沉甸甸的錢袋。
那人做一副書生文人打扮，一件青色長衫，看衣料就知道，必是大富人家的子弟。等得進城后，王萍才看見他身後還跟着一十三四歲的書童。主僕二人俱是一臉的愁苦焦急之色，一路行色匆匆。
王萍一見這人便知道，他肯定是從外地來趕考的學子。不過，現在春闈以近，一般學子早就已經趕來了京師，只不知這人為何現在才到。王萍心中冷冷一笑，現在才來，雖然趕上了考試。哼哼，可就算你有通天之才，也等着落榜吧！
不過，心中雖這樣想，王萍卻知道，自己今天的生活還就着落在他的身上。
眼看着那人就要走近，王萍趕緊擺好了架勢。一手扶桌，一手捋須，遠遠地，便雙眼定定的望着那人，面上一副高深的模樣。
任誰遇到了王萍這樣火辣辣的目光，都不會毫無知覺，那書生自然也一樣。王萍的目光還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他便已經感覺到了。當即轉頭，順着王萍的目光看回去，發現是一算命先生猛盯着自己瞧，不由微微一愣。收回目光把自己打量一番，沒有什麼差錯啊，這人怎麼就那樣看着自己？再小心的摸摸自己的臉，還是沒發覺異樣。當下，便收回目光，繼續前行，可感覺那目光卻還在自己身上。當下，心裏便不由提了起來。好像是想起了什麼，腳下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還差丈許便要到王萍的攤子前了，那書生被王萍看的渾身不自在，不由微微低頭。可卻還是忍不住心虛的抬眼偷瞄了王萍一眼，這一看兩人的目光恰好對在了一起。書生彷彿受驚嚇了一般，趕緊又把目光挪開了。可挪開的剎那，他卻看到王萍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似乎洞悉一切的高深莫測的微笑。
看到對方那局促不安的表情，王萍心頭一陣竊喜，看來今天當真有門。這時，那書生恰好來到了王萍的攤子前，王萍這才不緊不慢收回目光，以對方剛剛能聽到的聲音不經意的嘆了口氣，搖頭，捋須，口中念道：“可惜啊，可惜，我大楚恐又失一俊傑！”
這話王萍當然不敢大聲說出來，否則被官府知道，非把拉去治一個居心叵測的罪名。可是，他這聲音卻也不小，那書生剛好就不經意的聽到了。
王萍念完，也再沒有了多餘的舉動，可他餘光卻看到，那書生的腳步分明滯了一滯，隨即又遠去了。
對方雖然走了，王萍卻不急，這樣的人，等了不多久肯定會回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那人還沒來，王萍依然不急。
兩人時辰過去了，人還是沒來，王萍有點坐不住了。
三個時辰過去，王萍急了起來，這怎麼還不來，自己不會看走眼啊！
不知不覺午時以近，王萍徹底的失望了。人倒霉真是喝涼水都要塞牙，原本十拿九穩的事情，可自己偏要故作姿態，致使機會白白失去了。算了，那人看來不會再來了，午時了，還是先墊墊肚子吧，早飯都沒吃，早受不了了！王萍一邊埋怨，一邊怏怏起身。
可他屁股才剛動，還沒抬離凳面，便覺得眼前一暗，“先生請了，學生……在下有禮了！”
王萍詫異抬頭，一看之下，頓時心花怒放，也沒有覺察到對方言語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