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雇傭（下）
聽到雷文如此乾脆的回答自己的問題，蕾雅反而沉默了一下，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借口留住眼前這個同齡的大男孩。
“你，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具魂師？”這個問題出口蕾雅就覺得自己很蠢。而雷文也如她所想的一樣笑了起來。
“難道，還要我通過什麼方式來證明一下嗎？”雷文聳着肩，用一副輕鬆的口吻說著。
蕾雅尷尬的笑了兩聲掩飾，不過很快恢復了常態：“如果你真的是具魂師，那麼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我想回到我的祖國修米萊爾，但是你也知道，這裏距離公國的未佔領區非常遙遠，以我一個人的能力，很可能會被搜索的人抓到。”蕾雅還想繼續說下去，不過卻被雷文的手勢阻止了。
“我沒有聽錯吧。”雷文的臉上有一份嘲弄的表情，“如果你不想現在就被人抓走，那麼最好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或許生長在修米萊爾的你還不清楚守衛隊的那些人的反應速度有多快。”說著，雷文不再理睬蕾雅，只是轉身朝着樹林深處走去。
“等我一下！”雷文的話讓公主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叫了一聲，緊緊跟在雷文的後面。
一直到了月上樹梢，雷文才算是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看了看一直跟在他後面，但是已經香汗淋漓的公主，“沒想到你還能夠跟上，怎麼，現在不踮起腳來走路了。”
“你和人說話總是臭着張臉嗎？”蕾雅有些生氣的看着雷文，把身上的袍子解了下來：“我跟着你只是要把這個還給你而已。”只是夜晚樹林中的涼意讓她不知覺的打了個冷顫，本能的縮緊了身子。
“樹林之中濕氣很重，你這種貴族還是好好照顧好自己，如果你還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丟在這個樹林裏面的話。”雷文沒有接袍子，只是冷着臉說道。
“你的意思是，答應送我回修米萊爾？”蕾雅的聲音之中有些許的驚喜。
“公主殿下，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具魂師。在這個法魯西昂大陸上面，具魂師是被諸神永遠詛咒的存在，是以自身力量歪曲秩序的‘不赦之人’。你和一個具魂師在一起，就等於和整個大陸，甚至是和諸神為敵，如果你沒有瘋就應該知道這會意味着什麼？”
“如果我還有選擇，我也許也會和其他人一樣，視你這個具魂師為不能容忍的存在吧。”蕾雅實話實說，如果她有第二個選擇，她也不會選擇靠近這個具魂師。不過和雷文的接觸，讓她對於這個一直在傳說之中的職業有了和之前不完全相同的認知。
“阿魯斯帝國能夠順利對你的國家開戰，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趁着沙恩教的教廷騎士團在大陸捕殺突然出現的魔物。失去了平衡各國的戰力。可是你和我在一起，就會徹底失去教廷的支持，到時候，你就算回到自己的國家又能怎麼樣呢？”雷文的分析能力遠遠的超越了蕾雅的想像，她不敢想像眼前這個年齡和自己不差上下的流浪者居然對政治有着這樣敏銳的嗅覺。
藉著月光看到蕾雅驚異的表情，雷文只是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流浪者對於安全的地方是有着本能的直覺的，如果我現在不是在這裏而是在艾迪沙城，恐怕就連一點悠閑也不會有吧。”雷文直接的話語讓公主沒有辯駁的餘地。
“只要你不在教廷和我的臣民面前顯露實力，就不會有任何的問題。”蕾雅不死心，“我們和阿魯斯帝國是敵對關係，他們一面的指證沒有任何的價值。”
“如果我護送你，對我有什麼好處？”雷文發現了女孩的頑固，在心裏嘆了一聲，不過他看着這個公主的身上應該沒有任何的錢財，所以故意拿這個來刁難。
“只要回到我的國家，你的雇傭費絕不會少。”蕾雅對於這個相當有信心。
“一個亡國的公主給予的承諾，你認為我應該有多少的信任。”雷文的話剛剛說完，蕾雅的臉色就變得慘白，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我沒有興趣做沒有回報的事情。”雖然殘忍了一些，不過雷文想打掉那個女孩不切實際的想法。這個大陸幾千年的人類歷史裏面，早就經歷過無數次的戰爭，如果復國是件那麼簡單的事情，人類的歷史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了。
可是他剛剛轉頭走了幾步，一件硬物就砸到了他的頭上。
“好痛。”雷文低頭，一個吊墜落在地上。他俯身拾起，僅僅是一眼，雷文的眼睛就睜大了。
“這個東西，根本無價吧。”白金墜子在這個大陸上並不稀奇，但是墜子中間的天晶卻是晶石裏面萬中無一的極品。雷文也沒有看到過真品，但是關於天晶的交易大概全大陸的人都聽說過，指甲大的一塊天晶足以讓一個中等貴族傾家蕩產，這也讓它徹底成為了位於頂點者的專利。而眼前這塊橢圓形的天晶，就算買下幾座城堡也有餘了。
雷文仔細的打量這塊天晶，很快的，他發現這塊天晶還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他把晶石抬起，在月光下，晶石之中竟然映出一個美麗的貴婦人的姿態。雕刻家非常好的在方寸之間把人物刻畫得栩栩如生，那份高貴淡然的美麗讓雷文也有了片刻的失神。
“沒想到能夠在不損傷天晶的狀態下做到這樣的程度，製作人的手藝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雷文這樣評論着。
“只有在特定的角度下才能夠看到，你居然看了一眼就能夠看出來。”蕾雅實在有些不懂眼前這個人，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巧合而已，我之前的一個親人也是個手藝人。雖然他未必能夠做出這個吊墜，但是看出其中的玄機卻不算是難事。”雷文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種溫柔的神情，看着這個製作精良的飾品，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纏着自己的矮人老爹學手藝的日子，那是他一輩子永難忘懷的時光。
只是在那個祭司來到自己的村子之後，一切就都改變了……
雷文抬起頭，剛好對上蕾雅看着他的目光，“你既然知道這個吊墜的價值，那麼用來做你的雇傭費足夠了吧。”
“為什麼她還會在你身上，這個貴婦人是什麼人？”雷文沒有回答女孩的話，而是反問了一句。這樣貴重的東西在一個俘虜的身上總是件反常的事情。
“這和你似乎沒有什麼關係，你關心的不是自己的利益嗎？”蕾雅驕傲的說道，她始終不允許修米萊爾公國公主的尊嚴被踐踏。
雷文被她的反問說得一愣，他只能承認蕾雅說得沒錯，他對此也毫不關心，只是想要打消蕾雅愚蠢的念頭，“你有如此堅持的必要嗎？”
“公國的戰爭還沒有結束，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人民在帝國的鐵蹄之下遭受踐踏，自己卻當成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蕾雅的話非常的堅決，甚至和她的年齡有些不符。
“既然你決定了，又能夠付得起傭金，我就沒有什麼理由拒絕了。”雷文看着公主的表情，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阻止什麼了。他也知道自己答應的理由，蕾雅的堅決勾起了他對修米萊爾的懷念，稍微想一下，超過十年的時間在大陸各處流浪，但是他卻始終沒有回到那裏，那個可以算是他半個故鄉的地方去了。
“既然你答應了，我們至少可以研究一下如何返回到修米萊爾了吧。”看到雷文的反應，公主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食指一晃，一個小小的火苗出現在指尖。
“你在幹什麼？”一看到火光，雷文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守衛隊的人現在是不是在到處搜捕我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怕他們找不到啊。”話還沒有說完，蕾雅已經匆忙地把手上的火苗熄滅。
“所以讓你把袍子披上免得受涼，這裏是樹林，早上的濕氣會很重的。”雷文說著，找了一個比較空的地方坐了下來。
“那你……”
“流浪者對於這樣的日子是非常習慣的，你照看好自己就是了。”雷文指了指旁邊的一塊石頭，“那邊不會太濕。”
“別把我和一般的貴族小姐等同好嗎？至少我也有魔法師的資格吧，能夠通過魔法修鍊的人總不會連這點苦也吃不了。”伶牙俐齒的女孩說得具魂師完全沒法反駁，確實，她的那串連珠火球的水平至少也是個標準的魔法師了，絕對不是一般貴族那種玩票似的學習能夠相比的。
“不管怎麼說，你一跑掉，立刻會成為整個帝國通緝的對象，我們接下來的旅途不能經過任何的大城市，否則後果可能不堪設想。而且在邊境軍隊的數量肯定要增多，所以可以供我們選擇的道路並不算是很多。”雷文靠在一棵樹旁，閉上眼睛仔細思考着今後的打算。不過思來想去，他的心裏還是只有一個可能，一個很棘手的可能性。
猶豫了一陣子，他還是打算和蕾雅實話實說，“想要繞過帝國軍的層層守備，我們可能要繞路黑森林才可以了。”
可是話說完了，蕾雅那邊卻沒有絲毫的回應。雷文轉過頭，才發現逃亡的疲倦已經讓不熟悉這種生活的女孩被睡魔打昏。
“說的那麼好聽，到底還是貴族的底子。”雷文苦笑了一下，知道這次的活計不會那麼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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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魂師出現的消息立刻被送回了阿魯斯帝國的帝皇那裏，不過，還有另外的一支勢力甚至還在迪斯路亞之前得到了這份情報。
“什麼？具魂師出現？”沙恩教在休伯城內的紅衣主教格倫在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足足有兩分鐘的時間沒有作出反應。
“將這個消息用最快的速度通知阿爾伯特教宗，記住，用最高級機密的魔法信。另外，把歐卡爾叫來。”漫長的沉默之後，格倫還是做出了決定。有關具魂師的事情已經關係到最高層的動向，不是他一個紅衣主教有權決定的。
很快，命令被傳達下去，一個穿着月白色祭司服裝的人從大殿的外面走了進來。
“主教大人，是您的召喚？”祭司來到格倫的面前，非常恭敬的鞠躬行禮。
“歐卡爾，你知道我叫你來的用意嗎？”格倫抬高了下頜，這讓他看起來尊貴而高傲。
“屬下剛剛才聽說，有具魂師出現在休伯城附近的報告。”歐卡爾保持着謙恭的神態，甚至，他連頭也沒有抬起來，用一種平穩而快速的語速陳述着他得到的消息。
格倫點了點頭，對於自己的這個親信他還是很滿意的，而他的指令也很簡單。“那個具魂師聽說已經和修米萊爾的公主在了一起，所以他們很可能選擇返回修米萊爾。如果可能的話，把他帶回到這裏來。”
“是！”沒有過多的疑問，歐卡爾轉身走出了教堂。
一直到歐卡爾的身影消失，格倫才轉過身，對着高高在上的至高神像進行祈禱。只是那張遍佈着皺紋的老人臉上，卻不時的流露出陰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