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密謀
姚墟城的街道還是如往日一樣熱鬧,句望打了勝仗的消息已經傳了回來,城中百姓正在興奮的彼此交談着。
堯帝如何偉大,句望將軍如何厲害,相柳如何殘忍,一樁樁一件件被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彷彿他們親身經歷了一樣。
都君一邊聽一邊發獃,突然看見幾個穿着黑衣的大漢迎面走來,他們一個個帶着斗笠遮着容貌,都君還是一眼看出他們不是姚墟城的人,雖然驚疑,但也沒在意!經過都君身邊時他們談話的聲音傳入都君的耳中,都君這才停下了腳步!
“相柳這個廢物,整整三萬大軍居然被句望一把火給燒沒了,真是無能之極!”
“句望這次能守住餘姚關純屬運氣好而已,一把大火雖然燒死了蛇族三萬先鋒,但也將餘姚關燒成了一片廢墟,想要重建又豈是那麼容易!”
“要我說想要對抗蛇族人族就該換一個能征善戰的將領過來,句望太過無能,這些年就沒打過一個像樣的勝仗,屢戰屢敗白白把近千里的土地送給了蛇族!”
“誰說不是呢,餘姚關下雖然勝了蛇族,但是卻是以一座城池為代價,想要重建餘姚關還不知道得浪費多少人力物力呢,要我說如此無能至極喪權辱國的將領就該被送上斬神台明正典刑!”
“……”
幾人一邊走一邊交談,言語中全是對句望的不屑,而且越說越是難聽,到了最後更是連句望的女性族人都問候了一遍!
“放你娘的狗屁!”都君終於聽不下去了,一拳朝着那人的後背擊去,正在行走的黑衣人沒料到會突遭襲擊,頓時被打得一個趔趄,氣血翻湧。
後背傳來的疼痛激怒了此人,回頭一看發現襲擊自己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頓時大怒,一拳朝着都君打了過來:“小子你找死!”
都君也發了狠,不退反進與此人戰在了一起,誰料都君武功相當不錯,此人一時竟沒有拿下,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臉上有些掛不住,急忙招呼同伴說:“快幫忙啊!”
同伴雖然心中咒罵,但還是加入了戰團,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都君很快就敗下陣來,被幾人打倒在了地上,當先一人拔出長刀朝着都君頭上砍去,眼看都君就要身首分離另一人急忙握住他的手腕!
黑衣人惱怒的看着同伴說:“你攔我幹什麼,讓我宰了這小子出口惡氣!”
同伴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你看那!”
黑衣人順着同伴的眼光看去,見他們周圍圍了許多人,男女老少都有,這些人手中握着棍子,扁擔,石頭,各種武器五花八門,正朝着他們幾個圍上來。
黑衣人看的眼皮一陣亂跳,同伴急忙勸解說:“這是句望的地盤,咱們還有任務在身別沒事找事!”
黑衣人見此收回了兵刃,見圍着他們的百姓神情放鬆下來他也鬆了一口氣,可看着都君那倔強的眼神又太不甘心,一腳朝着都君身上踩去,他的同伴見此同樣圍了上來,對着都君一陣拳打腳踢,隨後揚長而去!
打完都君之後幾個黑衣人直奔大祭司的府邸而去,他們沒有從正門進入,而是選了一個拐角翻牆而過!
大祭司的書房之內,韓騰一臉不善的看着這幾個不速之客,冷笑道:“幾位還真是執着,翻了這麼多次牆也不嫌累!”
領頭的黑衣人對他的奚落視而不見,自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說:“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祭祀大人,今天你可得給我一個交代了,是上我們的船還是繼續留在句望的船上,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準確的答覆!”
大祭司瞪着黑衣人臉色看不出喜怒:“怎麼,這是最後通牒嗎?”
黑衣首領說:“沒錯,句望今天就回來了,我們兄弟可沒時間跟你耗着了!”
大祭司一陣沉默,顯然是在權衡利弊!
見大祭司已經動搖,黑衣首領繼續說:“韓騰啊韓騰,你怎麼就這麼不識時務呢,你說你跟着句望這麼多年得到了什麼,他在前線領兵作戰風光無限,你在身後勞心勞力替他管理百姓徵集糧草,按說你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最後呢,所有的光環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你連襯托鮮花的那片綠葉都不是,頂多算是一替他輸送養分的草根,你就真的甘心?”
“現在句望越來越受堯帝器重,他兒子媯都君犯了那麼大的錯都沒受到處罰,反而被安排到了后稷大人門下學習,可見堯帝陛下對他們父子有多器重!可你呢,恐怕堯帝陛下連你的名字都沒聽過吧!”
“跟着句望,你將一直是他的影子,你包括你的家族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可若投靠我們,你的未來將有無限可能!至少句望一死姚墟城主之位非你莫屬!怎麼樣,好好想想吧!”
黑衣首領深知前途描繪的再好也只是紙上畫餅,索性提出一個看得見的誘惑!
韓騰明顯心動了,雙手無意識的握住又鬆開,臉色也急劇變幻,越來越難看!
黑衣首領又說:“聽說你要將女兒嫁給媯都君,媯都君是個什麼貨色我想你比誰都清楚,作為人父你就真的忍心將女兒望火坑裏推?”
此事正好戳中了韓騰的痛楚,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眼中射出一道凌厲的凶光,看的黑衣首領心中一顫,只聽他從牙縫裏蹦出一句話:“就按你說的辦!”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聲音冷的猶如昆崙山的寒風!
……
眼看到了中午,等了許久還不見都君返回眉姬心裏焦急起來,急忙派人外出尋找,她自己則拉着都玉站在城主府門前向街道的方向望去,眼裏滿是期盼!
半個時辰之後一人一騎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中,黑色戰馬昂首闊步,四肢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就算不懂馬的人見了估計也得豎起大拇指說一句“真乃百戰良駒”。
再看那人,三十多歲麵皮白凈,看起來頗為儒雅,但若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此人雙目如電,雙手穩健有力,站在那裏彷彿與天地融為了一體,渾身散發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
此人同樣看見了眉姬,急忙扔掉手中韁繩小跑過來,眉姬同樣迎了上去說:“夫君,你回來了!”
此人正是姚墟城的城主,眉姬的夫君,堯帝頗為器重的人族將軍媯句望,句望拉起眉姬的手說:“我回來了,夫人,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一句話戳中眉姬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讓她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能不苦嗎?嫁給句望這麼多年,兩人在一起的日子雙手都能數的過來,這些年她既要照顧家裏幫助句望穩定後方,又要照顧都君那個不省心的孩子,都說後娘難當,這些年她可是深有體會!
做為人族的將軍夫人,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在外人面前她將自己的軟弱偽裝起來,對外盡量表現出一個將軍夫人應有的雍容和大度,對內,她又要盡一個母親的責任,拉扯和照顧着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雖然有丈夫,卻像一個寡婦一樣承擔著所有的責任,她的心中豈能沒有苦處!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能夠面對命運賜予她的任何磨難,誰知句望簡單的一句問候就輕鬆擊碎了她辛苦建立起的偽裝,此刻她再也偽裝不下去,想撲進句望的懷裏肆無忌憚的大哭一場!
“爹爹!”關鍵時候都玉突然開口將兩人拉回了現實,看見都玉眉姬立刻忍住了淚水眼中滿是慈愛,看到他額頭上纏的已經被鮮血染紅的白色紗布又是一陣心疼!
“這是怎麼了?”句望這才注意到都玉額頭上纏着的紗布,臉上同樣露出心疼的神色!
眉姬急忙解釋說:“不小心摔了!”
都玉卻委屈的說:“哥哥推我!”
句望看向眉姬,眉姬急忙辯解道:“玩耍時不小心推到的,不礙事!”
眉姬不說還好,一說句望氣就不打一處來:“你用不着替他辯解,這個混賬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他,他人呢?”
眉姬說:“出去玩去了,估計待會就回來了,你別生氣他還只是個孩子!”
……
一家人圍着桌子坐了下來,都玉看着桌上的美食噙着筷子流口水,眼巴巴的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顯然有些餓了。
母親拍拍他的後背安慰道:“再等等,等你哥哥回來就可以吃了。”
“恩。”都玉低下頭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了,對他來說,哥哥都君比父親更讓他害怕。
看著兒子委屈的神情,句望有些心疼的給他夾了塊肉說:“吃吧!”
都玉頓時開心的笑了,一口將肉吞進肚裏,吃完後有些意猶未盡的看向盤中。
句望見此說:“算了,不等他了,咱們先吃吧。”
剛要動筷子卻再次被眉姬攔住:“再等等!”
足足等了近半個時辰,菜都涼了才看見一個少年一瘸一拐的向著房間走來。
“爹!你回來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句望眼皮一陣哆嗦,只見他頭髮散亂,右眼透着靈動,炯炯有神,可左眼卻青了一大片,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眯成了一條縫,右邊的嘴角同樣青了一片。
再看身上,衣服髒兮兮的沾滿了淤泥,如果細看的話還會發現幾個腳印不規則的粘在上面,更可氣的是一邊衣袖被徹底撕開,露出一截光溜溜的胳膊,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這形象就跟路邊與野狗為伴的乞丐沒有絲毫差別。
要不是聽見他喊了一聲“爹”,句望壓根認不出來這是自己的兒子,認出來后句望更是無名火起,一家人都在等他,可他倒好,居然跟人在外面打架?
句望氣的一拍桌子,都君和都玉同時哆嗦了一下,句望正要出口教訓妻子連忙攔住說:“算了,別嚇着孩子。”隨後又轉向都君說:“都君,先過來吃飯吧。”
“哦!”都君乖巧的坐在父親的身邊,有些心虛的低下頭。
“唉,吃吧!”句望想要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化成了一聲濃濃的嘆息,一股鬱氣積壓在胸中找不到宣洩憋得他難受之極。
偏偏此時又有人來挑撥他原本就敏感的神經,只聽都玉噙着筷子脆生生的說:“娘,菜涼了,不好吃。”
都君心裏“咯噔”一下,見句望的眼睛又瞪了起來心裏一陣緊張!
他本想安安靜靜的吃完飯,然後有多遠躲多遠,先躲起來等句望氣消了再說,被這小子這麼一折騰沒準飯吃不成不說,還得挨一頓罵,氣的他瞪着都玉罵道:“就你事多,吃你的飯。”
都玉一聽嚇得不敢再說,眼淚委屈的在眼眶裏打轉卻不敢流出來。
句望再也壓制不住胸中的鬱氣,又一次拍着桌子說:“夫人你去把飯菜熱一下,都君你跟我來書房一趟。”
都君無奈,只能站起身來跟着父親前去,走了幾步回頭狠狠的瞪了都玉一眼,嚇得都玉身體一縮垂下頭去。
還未走出房門下人急匆匆的來報,說大祭司韓騰求見!
都君心中一突,剛想乘機溜走就看見韓騰氣勢洶洶的朝這邊小跑過來!
句望急忙迎了上去,雙手抱拳說道:“韓兄,還沒吃……”
韓騰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不善的說道:“別介,韓家位卑職低,受不起城主大人如此厚禮!”
句望愣在當場,不知道韓騰因何發這麼大的火,急忙安慰道:“韓兄這說的哪裏話,咱們可是兒女親家,還分什麼彼此啊!”
聽完這話韓騰一聲冷哼,嘲諷道:“婚都退了還說什麼兒女親家,城主大人是真不知情還是故意辱我?”
“退婚?”句望看向眉姬,見她也一臉茫然心中更是不明所以!
韓騰見此怒火更甚,說道:“問你的寶貝兒子!”
句望猛的轉頭看向都君一臉不善!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句望顧不上追究都君,陪着笑臉對韓騰說道:“韓兄你放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黃口小兒說改就改的!這事是都君做的不對,我在這向你和紅盈道歉,還請韓兄看在都君年幼的份上原諒則個!”
韓騰臉色稍緩,繼續問道:“我今天來就想問城主一句話,這婚事還辦不辦,若是不辦我立馬就走,至於紅盈只能怪她福薄,高攀不上你媯氏一族!”
句望急忙回答:“辦,當然辦,婚禮之事一切照舊!為兄知道此事是都君有錯在先對紅盈不起,韓兄放心,紅盈過門後為兄一定極力補償,我句望沒有女兒,從今往後紅盈那丫頭就是你我共同的女兒,我絕不讓她受絲毫委屈!”
“爹……我……”聽到婚事還要繼續都君想要反駁,成親之事他心中極力抗拒!
可句望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回頭怒斥道:“你給我閉嘴!”
教訓完都君之後句望回過頭繼續對韓騰笑臉相迎:“韓兄,還有什麼顧慮你儘管提,能做的為兄絕不推辭!”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句望姿態放的如此之低韓騰若再糾纏就有失風度了,只聽他嘆息一聲有些無奈的說:“要不是紅盈嚷嚷着非你這兒子不嫁,我也不會來城主大人面前丟臉!唉,老夫只有這一個女兒,希望城主大人說到做到,今後能善待紅盈,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