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生死
郭嘉看了又看,也沒看出什麼端倪,只繼續與戲志才談論,喬陽仔細觀看,卻看到郭嘉眉眼間也有了一抹憂愁。
只聽戲志才道:“今趙慈起兵,殺南陽太守,陛下並未真正指派將士將其平叛,卻令各郡縣繳納稅金,以重修南宮,實非明智之舉。”
郭嘉點了點頭:“陛下重享受、親宦官,天下已顯頹態,然志才即以辭官,不如便隱居而去,只待明主以輔之。”
戲志才笑:“看來郭嘉先生已料定天下將亂,吾確有隱退之意,只獨居一處,又覺無所成績,實不是吾之願。”郭嘉有些無奈的仰了仰頭:“難不成志才能有法子撥亂反正,令陛下聽信忠言?”到讓戲志才無言:我要是有法子還辭什麼官。
喬陽聽了半晌,又聯想書上看到的東西,才反應過來,中平三年二月,江夏兵起事,斬南陽郡太守秦頡,三月,靈帝下令重建南宮,設多種精巧之物,所用錢幣皆從全國搜刮而來,致使民怨載道,紛爭四起,亂世興起,群雄爭霸。且靈帝信任群雄,最終董卓勢大,漢室式微。而後殺少帝、脅迫獻帝,而這一切,呂奉先也是參與眾多,這般一想,喬陽突然有些發愁,真的能保下呂布嗎?
想到這裏,喬陽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可是個大計劃啊。
看着戲志才一臉愁容,郭嘉也長長的嘆了口氣,兩人的嘆氣聲倒是重合了,而後兩人對視了一眼,郭奉孝倒是笑了出來:“你這是發什麼愁?”
喬陽板緊了臉:“許縣距南陽極近,若南陽已破,又怎能保許縣安康,既如此,先生還是早早避開為好。”戲志才道:“君子何懼死。”喬陽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郭嘉心裏一驚:這必然是要破功了。
剛想完,便聽到喬陽有些促狹的開口:“先生真的如此輕易的死於叛軍之手,不能展現才能、不能為民請命,更不能為天下貢獻一份力量么?”未等戲志才回答,又加了一句:“真的要死的毫無價值么?”
戲志才倒是有了幾分興趣:“若君子懼死,又怎能不畏強權,為民請命?”喬陽微微皺了皺眉:“君子不懼死,卻要有所價值,我想不出,死於叛軍有何價值。”
戲志才道:“人各有志罷了。”喬陽有些疑惑:這是什麼志向啊。一邊想着一邊求救般的看向了郭嘉。
郭嘉輕輕的咳了一下:“志才,別逗阿陽。”喬陽瞬間有些靈魂出走,大名鼎鼎的戲志才不是應該像荀文若一樣嚴肅認真嗎?怎麼可以這樣?戲志才繼續道:“吾是在想,如今群雄並起,吾想要擇一明主而從之。”
郭嘉笑道:“志才即有此想法,想必已有人選。”戲志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笑:“汝南袁本初、袁公路皆可擇之。”郭嘉細想片刻,點了點頭:“二袁皆出名門,又頗有英雄之氣,不過如今皆為漢臣,恐難以廣請謀士,志才不若再等一段時日。”戲志才亦同意:“確應如此。”
郭奉孝看着戲志才同意后,立馬站了起來:“志才遠道而來,一定要試試我們阿陽創造的食物。”說完便把依舊魂飛九天的喬陽扯了出去。
喬陽回過神后,便看到郭嘉已經烤肉的工具全部搬了出來,新來的先生極有興緻的站在一旁觀看,荀文若也已歸來,喬陽幾近目瞪口呆的看着忙碌的郭嘉:“阿兄,家裏沒有材料吧?”
郭嘉笑的極為自信:“沒關係,我都準備好了。”“你?”“陳言。”喬陽甚是無奈的搓了搓臉,任命的去準備醬料,自從第一次吃過之後,郭奉孝便是不時的要再烤,之前都用火鍋給糊弄過去,難不成是因為今天有客人來,註定拒絕不了不成?心機BOY啊。
將烤好的食物放在盤子裏,三個大男人已經穩坐在桌前,倒好了烈酒,一個個吃的極為高興,這烤肉不如餛飩傳揚的廣,荀彧、戲志才也是第一次接觸,倒是吃了個新奇,且配上烈酒也別有一番風味。平日裏荀彧總也勸郭奉孝少喝幾口,今日卻什麼都沒說,而是一杯一杯的飲個不停。
喬陽並不關心他們在說些什麼,只是說到興起是,三人便一起開懷大笑。三人皆穿長衫廣袖,飲酒之後到多了一絲洒脫,便是荀文若,幾杯酒後說話也激憤起來,偶爾輔以揮袖之動作,廣袖翩然,倒是極為好看,幾句話后,郭奉孝與戲志才便爭辯幾句,而荀文若勸着勸着便加入了爭論,最終三人大笑着飲下烈酒,頗有幾分英雄氣概。
喬陽吃過幾口食物后便沒了食慾,郭嘉說戲志才只是在逗她,卻還是存了一絲疑,看着幾人飲酒吃肉極為高興,喬陽看了許久,趁郭嘉不注意,偷偷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頓時一股辛辣之感直衝腦頂。喬陽迅速的將酒杯放回原處,之後便不停的拍着心口,總覺得一口酒喝下去后,心口有着極強的燒灼感,讓人極為不舒服。喝了幾口已放涼的茶水,喬陽才覺得舒服了幾分,乾脆也不再關心他們講些什麼,只以手撐頭,默默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忽覺有人輕拍自己,抬頭便看到郭嘉略帶笑意的眼睛,喬陽只當是因為兄弟久未見面、相談甚歡所致,郭嘉壓低了聲音:“他們喝的有些過頭,幫我將他們扶進屋內,這般氣候,睡在外面會生病的。”喬陽點頭,與郭嘉一起將人扶進屋內,一個佔據主卧、一個睡了客房,而後郭嘉去收拾那些工具,喬陽卻端了盆水,替醉倒的兩人將喝酒時所流汗漬擦去。
荀文若睡得極為文雅,即便感覺到濕透的毛巾也不過微微的皺了下眉頭;相較之下,戲志才倒是活潑了許多,只要稍微碰觸,便會揮手打開,不過擦臉而已,也讓喬陽有了種身心俱疲之感,有些解脫感的端起水盆,卻沒發現身後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戲志才仔細的打量着喬陽,心裏依然明白,卻也有幾分好笑,郭嘉也實在是過分,好好的美嬌娘到扮成了個假小子,想到幾年前郭嘉曾說一定要找一個心靈相通的愛人,不然寧可一個人,也不要和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浪費時間。看來他大概是找到了,若是阿陽一直男裝,未來也可做一謀士,倒是能和郭嘉做到時刻相伴。只是如果被發現,又要承擔多少罵名。翻身將被子裹在身上,戲志才閉上了眼睛,算了,現在什麼都沒發生,何必想那麼多,而且,郭嘉這個人,估計也不在乎。
郭嘉將所有的東西都送回廚房后,出門便看到喬陽坐在角門的台階上,身旁放着裝着清水的水盆和毛巾,而喬陽眉心微皺,心思明顯已經不在當下。郭嘉將外袍披在喬陽身上,自己也坐到了旁邊,喬陽被驚醒般的抬頭尋找,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郭奉孝,臉上還有着幾道黑灰,將毛巾投好后遞過去,看着郭嘉幾下都沒擦到臉側的黑灰,最終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伸手輕輕地點了幾下:“黑灰。”
郭嘉毫不在意的擦了幾下:“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恩?”語音微微的翹起,莫名讓人聽出幾分擔憂。
喬陽眉心未展:“阿兄,如今這麼多的人叛變,前面有黃巾軍、黑山軍、亦有韓遂、馬騰擁兵於邊境,如今江夏兵起義,可皇帝依舊在不停的修繕宮殿、暴斂錢財,更是聽信宦官讒言,迫害忠良,這樣的人哪裏適合做一個皇帝?”
郭嘉將毛巾放回水盆,輕輕地拍了拍喬陽的頭:“不管適不適合,他都是皇家正統,既然被天下人承認其地位,那麼無論適不適合,他都是皇帝。”
喬陽有些好笑:“都說能者居之,可唯獨這帝王,卻不能用這個定理來衡量,民苦極時方反抗,明明萬千百姓都生活在水火之中,卻依舊有無數有才之士在維護着那個造成這一切的人,是他們瘋了,還是百姓瘋了。”說完低聲笑了笑:“現在想想,即便有着無數的農民起義又如何,最終不也便宜了那些所謂的天下群雄嗎?”
郭嘉點頭,伸手攬住喬陽:“你說的對,但就是是現實,現在,不用活得那麼清醒,糊塗些也好。”
喬陽的眼睛濕漉漉的:“我不懂,為了這樣的時代,丟了自己的性命到底值不值得,也不懂怎麼才能去作為一個謀士,去實現自己的夢想,阿兄,我知道,一旦皇帝駕崩,群雄便會徹底的開始爭天下,到那時,阿兄一定會很有成就,可是阿兄,生命是可貴的,千萬別為了所謂的名聲,丟了自己的命。”
看郭嘉想要說些什麼,喬陽卻激動地打斷:“我知道,我就是知道,阿兄以後會為了打勝仗而累死,我不願意看到阿兄這樣,我不要阿兄這樣,活着不好嗎?什麼君子不畏死,明明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郭嘉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將人制住,看着已經有些渙散的眼神,郭嘉嘆了口氣,這明顯就是喝醉了啊,早知道後果會這麼嚴重,就不應該因為想要看看她喝酒後的樣子而不阻止她,雖然喝酒的樣子很可愛,但這後果也太嚴重了。
有些恨恨的捏了捏阿陽的臉,小臉倒是一片通紅,嘴巴還微微的嘟着,看上去像有幾分不滿,無奈的將人抱起來送回房間,喝酒還是要靠以後慢慢培養了。
至於阿陽說的話,還是等醒了再問吧。
被吵醒的戲志才恰巧看到郭嘉將人抱走的一幕,搖了搖頭之後繼續躺回床上,果然是已經老了,年輕人的思想,是真的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