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利斧擦着我的耳邊兒飛過

第九章 利斧擦着我的耳邊兒飛過

畢業分配那年,我和大興被分到了距公安局70公里的林場派出所當民警。記得林場派出所的余所長開車到公安局政工辦接我們時,一照我和大興的面,就將政工辦許主任拉到一旁悄聲嘀咕起來:“哎呀,老夥計,你咋給我整了這麼兩根“線黃瓜”(線黃瓜:東北、內蒙古地區形容人瘦的俚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兒的治安狀況,他們能幹了嗎?”

儘管余所長壓着嗓子,但我和大興還是聽了個大概齊:好嘛,感情人家沒相中我們,嫌瘦。“嘁,又不是買肉呢,還論個肥瘦。這老頭可真逗。”我一捅大興,忍不住發了句牢騷。

且說余所長磨了半天,見許主任絲毫沒有換人的意思,只得一臉不情願的招呼我們搬行李上車,瞧那架勢就象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在回派出所的路上,越想越搓火的我們倆忍不住問了余所長一句:“您是因為我們瘦才不想要我們,還是有啥別的原因啊?”我們這麼一追問,弄的余所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哎,尕小子,你們這些大學生能寫會算,哪個部門都想要,我還有啥相不中的,是吧?”說到這兒,余所長輕嘆了一口氣“你們不知道,咱們派出所轄區的居民多以少數民族的獵民為主。這些人熱情淳樸,辦事講究,可就一樣,嗜酒。一旦喝了酒,那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言不和,就敢掄槍拔刀子。我主要是怕、怕你倆震不住他們。”

“嗨,瞧您說的,”我和大興不以為然的一笑,“邪不壓正,咱又不是和他們打群架呢,胳膊粗力氣大就佔便宜。您放心吧,所長,我們肯定不給您丟臉。”

然而,就在我們到派出所上班后的第二個星期,一場突如其來的群體事件便讓我們意識到了老所長的擔心並不是沒來由。

那天,一名進山打獵的獵民因事與一採伐工隊發生矛盾(當時林區的少數民族在辦理了獵民證后,還可以合法狩獵),並遭到工隊工人的毆打。結果該獵民糾集了近百名手持鐵棒、刀子的獵民,而後衝進採伐工隊大打出手,致使數名林業工人被不同程度的打傷。當我們趕到現場時,數名受傷的林業工人困守在一間反鎖着的小屋子裏。門外,憤怒的獵民們用各種工具不停地砸着門,形勢岌岌可危。見狀后,余所長遂帶領我們用身體堵住小屋的門,以免獵民進一步傷害林業工人。可是,獵民們並沒有就此退卻,而是一邊叫嚷着我們聽不懂的民族語言,一邊繼續揮舞着鐵棒、刀子往上沖,並不時將鐵棒“誤”砸在我們的身體上。初次碰到這種場面的大興和我一時不知所措,只得學着其他民警的樣子,用力將砸門的獵民往後推。可是,滿嘴酒氣的獵民們力氣大的驚人,大興和我費了半天勁,非但沒能控制住獵民,反倒被人家撥拉的東倒西歪,真是顏面掃地。最後,還是余所長鳴槍示警,才讓暴怒的獵民們逐漸冷靜下來。此後,為了給局裏部署增援警力爭取時間,余所長憑着多年建立的威信,與獵民們席地而坐,現場開展說服教育工作,直至局裏的增援警力趕到,才避免了事態的進一步惡化。

事後,我和大興主動找到余所長,對自己在此次事件中的糟糕表現進行了檢討,並主動表示要苦練身體,以適應派出所工作的實際需要。見我們倆一本正經的模樣,余所長“撲哧”樂了:“幹警察不光要身體好,還需要機智勇敢。你們倆這次表現的就很勇敢嘛,我很滿意。當然,身體好也很重要,繼續努力吧。”

本以為會受到所長的批評,沒料想卻得到了所長小小的肯定,我和大興真是喜出望外。興奮之餘,我們也暗自下決心要好好打磨一下筋骨,免得再丟乖露醜。打那以後,我和大興在努力學習公安業務的同時,積極鍛煉身體,弄的所里的其他同志直拿我們打趣:“二位兄弟,咋地,還真想練成猛男啊?留神別把自個兒的胳膊腿抻開焊嘍。”

還別說,一段時間堅持下來,我和大興原本單薄的身材還真見厚,這令我們着實高興了一陣子,並暗暗盼着能再有機會顯顯身手。

機會很快就來了。不過,這次機會卻讓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陰霾。

是日,林場獵民赫魯根因酒後和妻子發生口角而用獵刀將妻子殺死,隨後便躲進林子裏的一間小木屋負隅頑抗。由於案發當天恰逢所里其他民警外出執行禁毒踏查任務,家裏只剩下余所長、楊瑞、大興和我四個人。從余所長那凝重的表情中,我看得出,他不只是為發生了惡性案件而不安,同時也是擔心我們這幾個新兵能否勝任此次抓捕任務。因為,臨出發時,他一再叮囑我們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不過,我和大興可半點怯意都沒有,反而慶幸終於有機會可以試試鍛煉的成效了。

再說我們將犯罪嫌疑人赫魯根藏身的小木屋包圍后,發現該木屋為木柯楞結構(木柯楞:一種用原木搭建的俄羅斯式木建築),前後均沒有窗戶,只有一個藍色的鐵皮房門可以進出。我試着拽了拽門,門被反鎖了。透過門上方的玻璃,我看到赫魯根蹲在房間的角落裏正舉着酒瓶子狂飲。

“赫魯根,開開門,我們是警察,”我用力拍了拍玻璃,大聲喊道。

我話音剛落,就見赫魯根騰地站了起來,而後手一揚,一把斧頭直奔玻璃襲來。出於本能,我一側身,就感覺斧頭裹挾着碎玻璃擦着我的右耳邊飛過。頓時,我的耳輪、臉頰火辣辣地疼。這時,余所長一下子將我撲倒在地,並壓在了我身上。幾乎是與此同時,伴隨着一聲炸響,鐵皮房門重重的砸在了余所長和我的身上。當時我唯一的印象就是:這傢伙有槍!

儘管身上、臉上都疼,但我居然一骨碌站了起來,並本能的伸手摸槍。不過,還沒等我掏出槍,余所長手中的槍已經接連響起……

在清理現場時,除了當場斃命的赫魯根,我們還發現了一枝大口徑的獵槍,以及一把用於砍伐樹木枝椏的利斧。掂掂那把吹毛立斷的斧頭,楊瑞還不忘那我開涮:“兄弟,倒是沒白鍛煉,反應是快了。你那會兒要是躲的慢了點,別說耳朵,半邊臉都得削沒了。”

經歷了這兩次事件后,我和大興對派出所工作有了全新的認識,更深切地懂得了余所長所說的“幹警察不光要身體好,還需要機智勇敢”的含義。之後,雖然我離開了派出所,調到了其他部門,但我一直堅持鍛煉身體,並不斷用“機智勇敢”的工作信條來警示自己,磨礪自己。

因為,我始終沒有忘記:我要當一名好警察。這,不僅是我個人的追求,更是以老所長為代表的前輩們對我們的期許與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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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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