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醉歌失蹤
醉歌被安置在當初那處閣樓里，躺在窗下的長椅上，身上蓋着薄毯，遠遠看去，就像一個淺淺午睡的慵懶美人。
院子裏的扶蘇花又開了，開得極繁密，花瓣層層疊疊，浪花一般地向遠處一波接一波的滾動。微風帶過，陣陣花香捕鼻而來，捲起幾片花瓣飄進窗來，落在薄毯上，像是最天然的針綉，一切美得像一副畫，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過。
只是，物仍在，人已非。
“歌兒，你看那棵樹的花開得繁而不密，花嬌而不艷，正好釀酒，可是我沒用心學過那釀酒的方子，你醒來教我吧。”沉坷坐在旁邊，看着外面繁華的花海，在醉歌耳邊低聲說著。
“歌兒啊，你一直這麼睡，可有夢見素問？如果夢見了告訴她，也托個夢給我吧，師兄很想她。想在夢裏拍拍她的頭，然後說聲對不起。”
“歌兒你聞，這是你跟素問去年在這裏埋的扶蘇酒，真香啊。你要不要醒過來喝一點？這麼久沒喝過酒了，你還不饞嗎？”
“歌兒，蕭狐狸今天進宮了，看他神色好像很嚴肅，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為難他。他吉凶難測，如果你醒着，肯定能推算出來他是否能安然而退的吧？師兄真沒有，什麼都算不到。你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就不肯聽我們勸，睜開雙眼呢？”
……
沉坷看着醉歌一動未動的雙眼，眼眶便溫潤了。
“大哥哥。”宛若卿脆脆的喚着，一邊跳一邊跳笑，頭髮也沾滿了花瓣，手中還舉着幾枝扶，沉坷細心替她將頭上的花瓣拿去，問她：
“卿兒覺得這裏漂亮嗎？”
“嗯，這裏有好多好多花！”宛若卿重重點頭，“大哥哥你怎麼哭了？誰欺負大哥哥了嗎？”
一臉好奇地看着沉坷紅通通的眼睛，宛若卿舉着袖子給他一邊擦眼睛一邊說：“大哥哥不哭哦，卿兒在這裏呢，大哥哥乖哦。”
沉坷強忍着眼淚便再止不住，拉起醉歌的手，哽咽着：“歌兒，你醒來看一看，若卿她瘋了，她受到懲罰了，歌兒你起來看一眼啊。你要讓師兄怎麼做？你起碼要醒來告訴我啊。”
宛若卿讓沉坷嚇着了，也跟着哇哇大哭，同樣拉起醉歌另一隻手，一邊哭一邊說：“大姐姐，卿兒是不是做錯事了，大姐姐我錯了，你不要讓大哥哥哭了，卿兒乖，再不會惹大姐姐生氣了，大姐姐不睡覺覺了，大姐姐起來跟卿兒玩……”
直到外面傳來喧囂的聲音，沉坷才收了情緒帶着宛若卿往走去，看發生了何事，卻未看見醉歌洶湧而下的眼淚和微微握起的手指……
“沉坷，醉歌怎麼樣？”蕭術謹一出皇宮便直往閣樓來，拉住沉坷就問。
“還是那樣。”沉坷有氣無力。
蕭術謹也知道會是這樣，垂了手，招呼祝玄坐下，又嘲笑道：“讓你那些護衛出去吧，我要對你怎麼樣，早在蔞城就動手了。”
祝玄便揮了揮手，示意站在門外的一排侍衛退到閣樓外再等。
“大哥哥，他是誰啊？”宛若卿拉着沉坷的衣角，清脆的問。
“他啊，是我們以前的朋友，你也可以叫祝哥哥。”沉坷耐心地向宛若卿解釋着，又制止她吃扶蘇花的花瓣。
“這……能治嗎？”祝玄一臉的難以置信！這還是宛若卿嗎？
“罷了，若卿這樣，倒比我們活得輕鬆得多。”蕭術謹苦笑，早就料到祝玄見這宛若卿會是這副反應了。
祝玄難以接受，當初他將大軍交給蕭術謹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奏摺里寫得模糊不清，如今看來，是經歷了怎樣撕心裂肺的傷害，才讓這些人，一個個落得這般地步？
聽完蕭術謹將戰場上的事情一件件說給自己聽，祝玄心痛如刀絞，他沒想到蕭術謹為了醉歌竟然能將自己置身於必死之境，沒想到醉歌會了為求蕭術謹不惜經脈逆行，沒想到宛若卿會意外入陣，如今瘋瘋癲癲。
突然覺得，蕭術謹真的比自己，更愛醉歌。
若當時戰場上換成是他，他有沒有勇氣敢獨闖千殺死陣？他不知道。
“醉歌呢？我想見見她。”祝玄一直只聽說醉歌受傷極重，昏迷不醒，未親眼見過卻仍是難以接受。
“我們說完這些瑣事再進去，她聽得見，我不希望這些事再讓她心煩。”蕭術謹說。
“好。帥印現在何處？”祝玄也開門見山。
蕭術謹一笑，從袖中拿出那人虎頭帥印遞給他。
祝玄沒想到蕭術謹竟然就將這帥印帶在身上，若他進宮被扣下搜身，沒了這帥印做為籌碼，他如何能安然出宮？
蕭術謹猜到祝玄心中所想，只說了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多謝。”祝玄收好帥印道謝，卻是真心真意，蕭術謹在幫他，他看得出來。
“不必謝我，我們當初就說好，待我率軍歸來一定會將兵權再交還給你。我也不想再去天天勾心鬥角，只想陪着醉歌就好。”蕭術謹臉上一派洒脫，彷彿真的是卸下了重擔。
“那蘭家軍……”祝玄雖知這樣很無恥，但站在大乾的角度上，他不得不問。
“放心吧，蘭詰等人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威脅，況且，你不是還握有我給你的蕭家徽記嗎？尋着這徽記找，找到他們並不難。”蕭術謹笑着拍了拍袍子，毫不在意說道。
“我若為帝，絕不為難你們。”祝玄也知道蕭術謹擔心的是什麼，給出了他的承諾。
卻換來蕭術謹一聲輕笑，天家無情他已見識過，想要讓他相信祝玄的話，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若以為這一個承諾便能誘他說出蘭家軍的真正去向，也沒可能。但他卻說道：
“我信。”
見再從蕭術謹嘴中套不出話，祝玄也放棄了再繼續的想法，說道：“讓我看一下醉歌吧。”
蕭術謹笑着點頭，在前引路往內室走去。
推開內室的門，掀起帘子，那張長椅上卻早已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