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在六界外,卻在五行中

第四十三章 不在六界外,卻在五行中

與候車大廳的嘈雜和混亂的場面完全不同的,是我們悠閑地上了去襄陽的列車,舒舒服服地坐了自己的位置上。天闊的車票真是訂得無縫對接,前後相隔不過一刻鐘,真想不通他有沒有考慮過晚點這個天朝火車的一般性特點。

天闊坐在靠窗的位置,頭歪向一邊,心事重重地看着向後飛奔的高樓大廈。

此刻的他,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緬懷失去?總結過去?還是暢想未來?

如果在筱莜遺體火化前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叫做還魂的法術,他會立刻抱着筱莜的遺軀飛奔到茅大師的道觀,直直跪倒在他的面前,磕頭懇求他幫筱莜施法嗎?

遺體已經火化,還魂事實上已經不可能了。在這世間,要救回筱莜,還有第二條路嗎?

心航的遺體當年也已經火化,她既然能夠進入水世界,以另外一種面貌存在,那會不會筱莜的第二條出路就在水世界?

要告訴他那個神秘的水世界嗎?我嘆了口氣,心中猶豫不決。

大石從懷裏摸出紙和筆,打算繼續畫他的符,被我立刻阻止住,嘟囔說,心海哥,我一上火車就無聊,你不讓我畫,我坐着象個大傻瓜一樣!

我輕聲地忠告他說,你是不是還想再惹一個金鏈子出來?

他立刻噤聲,吐了吐舌頭,耍賴說,那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吃雞翅膀,我要吃炸雞,我要喝可樂!

我氣得罵到,滾!跟我老老實實地呆兩小時!等着瞧,到襄陽了看我不撐死你!

大石樂開了花,果然老實了許多。

這一路順順利利,傍晚時分,終於抵達了筱莜的故鄉襄陽市樊城區。三人出了襄陽站,尋了一間規模不大但熱鬧無比的特色土菜館,上了幾個慕名已久的當地美食,有叫化雞,還有驢肉火燒,加上幾盤蒜香時蔬,再一人一碗特製襄陽牛肉麵,暫時安撫了各自腹中的饞蟲。

老闆娘是個十分熱情精明能幹嘴巴又會說話的人,提着一罐本店自釀二三十度的米酒過來推銷,我和大石推脫不掉,再加上天闊心中煩憂,便認領了一罐。這下子,有菜有酒,觥籌交錯間,熱度不覺更高,熱情不覺更嗨,加上米酒入口又極為香醇甜美,讓人生出一種把米酒不當酒的豪氣和錯覺。不知不覺中,五斤米酒就被三人幹了個底朝天,桌上也剩下幾隻空空如也的光盤。

筱莜的舊居離這兒不算太遠,三人便豪言壯語地放話說走回去。三人中,天闊酒量最好,喝得也最多,還算掐得住,付完帳臨走時也總算沒忘了把骨灰罈子帶走,以免被當作紀念品留在店家瘮人。

可是大石卻沒這麼幸運,走一路,歪一路,吐一路,最後幾乎完全人事不醒,只得被我們半扶半扛着,好在筱莜的舊居不算太遠,說說笑笑熱熱鬧鬧地沒一會就回了家。

筱莜的舊居在漢江邊上的月亮灣公園旁的一棟居民樓中,等天闊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我們的頭上已經滿天星斗,華光燦爛,銀河炫麗。

屋內的陳設簡單,裝修老舊,蛛網滿屋,灰塵遍地,最大的敵人更來自長久以來人氣的缺乏。雖然過年時筱莜才將屋中打掃乾淨,但依然無法阻止那些四處攀爬覓食作了大半年的惡作劇的小淘氣包們和來了就不願走賴着做不交房租的臨時房客們的細土微塵。

天闊看着年久失修充滿歲月滄桑的客廳,以及客廳正中高掛着的筱莜父母的遺像,心中滿滿都是回憶,滿滿都是感慨。

五年前的***,他初到這個令他充滿緊張、興奮和期待的客廳,她父母的熱情和好客讓他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惶恐,也讓他產生了恨不得立刻將她娶進門成為他老婆的衝動。那時的客廳里,處處充滿了歡聲笑語,連牆壁和傢具似乎也覺察和感染到了愛,便綻開了花一樣的笑容,向他行着鞠躬禮,恭喜他成為家中重要一員。

他回憶回憶,嘴角漸漸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可是,眼前的場景淡然褪色,就象一張黑白的古舊照片。三年前的六月天,一輛剎車失靈失去控制的大貨車,一場突如其來的悲慘車禍,將不過才知天命之年原本可以享受天倫之樂的兩位和藹可親的老人送進了火葬場。這不但毀了他對親情的渴望和寵溺的享受,也毀了筱莜對父母要盡的孝心和對人生對生活更理性的追求。這種痛苦或許是她將玩命工作當成一種逃避,一種發泄的根源。

他回憶回憶,嘴角又露出了苦苦的無奈。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將筱莜的骨灰罈放在她父母遺像下面的祭台上,抽出香燭點上,拜了三拜,然後插好,才去找來抹布將床、沙發、茶几、桌子擦了個乾淨,再墊上衣櫃裏拿出的墊絮和床單,這才把醉成一團亂泥一樣的大石抬到床上休息。

我也累得夠嗆,酒精在身體內的燃燒將我的大腦烤得暈頭轉向,不知不覺也躺下進入了夢鄉。

半夜裏醒來,只聽得見大石如雷的鼾聲,卻見不到天闊的蹤影。

壞了!天闊說,這附近就是月亮灣公園,邊上就是漢江,他不會乘着夜色想不開投江吧?我一個激靈,心裏想到。

我立刻帶上了門,憑着感覺沿路胡走,也不知道哪裏是南,哪裏是北。沒多久,我終於到了那個星光下朦朧中還算能分辨得清楚的“月亮灣公園”招牌下。公園是免費的,沒有緊閉的柵欄,沒有阻攔的保安。我沿着磚石路急急地往江邊走去,終於在一條長椅上發現了一個人形物。

走近一看,那人正是天闊,我總算放下了懸浮的小心臟。

他手中拿着個細長的白色物什,似乎是一節細竹做成的口哨。他端詳着那節細竹,不住地用手溫柔地撫摸,並且不住地揮手拭淚。夜涼如水,江風似霧。明亮路燈、皎潔月色與燦爛星河輝映之下,天闊的身子不住地抖動,分不清是寒冷的顫抖,還是悲傷的抽搐。

我緩緩地走了過去,將他遺忘在舊居的外套披在他的脊背上。天闊一怔,回頭見是我,連忙又側過身,掏出紙巾將眼淚拭去,才哽咽着輕聲說,你,怎麼來了?

我醒了無聊,過來轉轉。我坐在他的旁邊說。我當然不能說怕他跳河之類的話,那樣倒顯得他象個女人,沒有男人的堅忍。

嗯!怕我投水?怎麼會!放心吧,我還沒那麼幼稚,那麼脆弱。他一邊淡淡地說,一邊反覆摩挲着那節細竹。

嗯嗯!逝者已矣!請節哀!我想,筱莜看到你那麼悲傷的樣子,一定會心疼不止的!我安慰他說。

沒事!等眼淚流幹了就不會再流的……他幽幽地說。

我正想安勸勸他,一眼瞟到他手中的玩意,搶過來一看,大驚失色,直直地跳了起來!叫道,真是非洲人的爸爸踢毽子——黑(嚇)老子一大跳!

原來那節細竹口哨根本就不是什麼細竹,那根本就是一支白森森的人手指骨節!

別怕!那是筱莜的右手無名指骨節!他莞爾一笑,但那笑蒼涼而無奈。

哦!我悻悻地坐了下來,感慨萬千。雖然腦補一下,可以把它想像成筱莜那纖細白嫩的玉指,但我畢竟不是天闊,畢竟不是筱莜的丈夫,畢竟不是那個純美女人的愛人,感覺還是有丁點兒瘮人的。

筱莜的舍利子!哈哈!他咧着嘴補充說。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很奇怪。雖說人的骨頭並不一定都能燒盡,但能留下一條完整的絲毫無損也沒有熏黑的手指骨節也還是有難度的。

我把她的鑽戒戴在了她的手上,等拿到骨灰的時候,裏面就有那節骨頭。說來真是奇怪,骨頭上面的鑽石已經氣化,白金已經熏得烏黑,但那節骨頭卻硬是完好無損地留了下來。當我拿到那隻骨節的時候,心中真是萬分感慨!於是,我托我首飾行的朋友,把她改造成了一個口哨,能吹響的口哨。你看她,漂亮嗎?天闊扭過頭同我對視。

嗯嗯!真的好漂亮!……我想,那一定是筱莜的安排!她一定想給你留一點念想!照片、物品什麼的多俗啊,要整就整點特別的,你說是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說。

不知怎地,聽完他的話,我突然不覺得手上的那隻骨節有多奇怪有多瘮人,甚至,腦海里還能想像出當初天闊看着那新鮮出爐還套着沒了鑽石的鑽戒的骨節的時候,他的那種震驚,那種依戀,那種心痛,那種絕望……我想,我真的被他們打動了。

她?還是他?還是他們之間純真的愛情?

愛情真的有嗎?

一度我幾乎認為美好的愛情並不存在於世。

可是,今天我投降了,因為,Igotit!

五年前的那個***,我們兩人從她家散步到這個江邊公園,我就跪在我們現在坐着的這張長椅前向她表白,還從草叢裏掐了一根細草藤圈成戒指向她求婚!那天,她美美噠,萌萌噠,她幸福地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們甜蜜地擁抱在了一起!……可是,五年後,舊地重遊,物是人非,伊人已去……

一陣涼風吹來,天闊的頭髮隨風飄蕩,就象他恨不得隨她飄蕩的心。凝望着不遠處的江楓漁火,憂愁悲傷而不知眠的他眼中有說不出的寂寞,有說不出的頹廢。

看着他,我心中一軟,脫口而出說,其實我有個妹妹,親妹妹!就是之前我告訴你的那個噩夢裏的小女孩!

是嗎?才回來兩天就已經調查清楚了?她現在在哪兒?他猛然扭過頭,專註地問到。

她已經死了。八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感慨說。

他一愣,惆悵地說,節哀!唉!這個世界,好人總是不長命!

我微微一笑,神秘地說,不過,她雖然死了,但卻活在另外一個世界!

嗯嗯!那當然!她現在一定在天堂里,許多英俊帥氣的男神和小鮮肉圍繞在她的身邊,捧着她,寵着她,溺着她,不知道活得有多開心呢!天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我愣了愣,感到又好氣又好笑,故意咳嗽了一聲,異常神秘地說,她還活在一個不在六界外,卻在五行中的神秘地方,那個地方叫作水世界!

他聽了一怔,一臉疑惑地追問說,什麼?還活着?……水世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搜魂錄之心海水世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搜魂錄之心海水世界
上一章下一章

第四十三章 不在六界外,卻在五行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