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城望夫

神州大陸，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人類誕生至今，已有千萬年之歷史，雖然依舊未能得窺大陸全貌，但是人類所涉足區域，亦有千萬里方圓。而這望夫古城，便是附近最大的人類聚集地之一。雖然這片大陸修鍊之風盛行，但唯有寥寥天資聰穎者，方能功成。故而整片大陸，還是以凡人為主的，而這些大城，便是凡人們鑄以安身之所。

望夫古城，歷史悠久，至今已有百萬年之歷史，滄海桑田，歲月變遷，不少名城勝地早已毀於一旦，現如今依然存在的，都是有有非凡歷史的，此城之所以名叫望夫，據說是有一段非凡典故的。

上古之時，妖獸橫行，人類相對弱小，神州各地，多數皆為妖獸地盤，人類居所，多為荒蕪不毛之地。但是人類繁衍甚快，不甘偏居一隅，故而與妖獸時有爭鬥。

望夫古城所在之處，山清水秀，土壤肥沃，早已為人類所垂涎。經歷一番血戰，人類終究佔據此處，開始修城建寨，繁衍生息。然而，妖獸必究沒有滅絕，時有迷途者誤闖此地，傷害百姓。或於飢荒年月，妖獸翻越山野，大舉來襲，也給此城帶來了巨大困擾。

因此，有明智之士提出，將妖獸趕往更遠之處，勢在必行。此城初建未久，尚需足夠人手守衛，以防妖獸來襲，能派出的征伐力量有限。眾人商議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征伐妖獸。

人們皆知，此去分外危險，十之八九要葬於獸口，為了此城安危，為了妻兒安危，男人們依舊踴躍報名要求征伐，最終城內派遣了數百位功力卓絕的勇士。勇士們離去后，全城人民日日祈盼，祈盼勇士們勝利歸來，尤其是有百餘位女子，日日站在城牆上，眺望遠處山巒，她們是那百餘位勇士的妻子。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管是炎炎酷暑，還是冷冷寒冬，都能在城牆上，看到那些窈窕身影，只是她們的身影，看起來清瘦了不少，她們內心的苦楚，更是無法言語的。

終於有一天，城內派出的探子帶來了一條震撼的消息，城外山林的土地，已被鮮血染成暗紅，到處是妖獸的殘肢斷臂，勇士們全部不知所蹤，連遺體都沒有留下，只有一些碎裂的兵器，鎧甲。勇士們的妻子，乍聞此言，再也無法承受內心的堅持，紛紛病倒。

多年之後，人們為了紀念這段歷史，就請能工巧匠模仿勇士們的妻子製造了百餘座石雕，栩栩如生，眾人將石雕立於城頭，面朝城外，接替起繼續等候勇士們歸來的重任。然而，勇士們終究是不可能再歸來了。這些石雕，從此成為了此城的精神象徵，那百餘位勇士，則成了年輕人的模仿對象，因此此城之民，大多尚武，歷史上雖經曆數次滅城危機，終究挺了過去。

這一天，在距離此城數十裡外的那片連綿山脈中，忽然閃起了一陣亮光。亮光過後，原地出現了一約有五六歲的小孩及一圓頭大耳帶翅的異獸，正是蘇情與小獸。

“情兒啊，去了外面的世界，萬事小心，三思後行，好好體悟人生，找個門派努力修鍊，還有，無論誰問，都不準說出你的出處以及為師與雪域的存在，更不準輕易泄露你的功法。好了，去吧，你也不必再回雪域了，除非你修鍊成絕世強者的那天。”師父的話語依稀還在耳邊迴響。

蘇情獃獃地望着天空發了會呆，腦海里滿是與師父在一起的日子，片刻之後，他收拾起與師父離別的傷懷情緒，開始打量周圍陌生的環境。

他們處在一片廣袤的叢林中，一眼望不到邊。奇花異草，鬱鬱蔥蔥覆蓋四野，參天古木，虯曲盤旋直入雲霄，遮天蔽日，整個叢林一片昏暗。這裏的地面呈現特有的暗紅色澤，隱隱有股凶煞之氣，徐徐散出。奇怪的是，整片叢林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蟲鳴鳥叫。整片叢林，都透着一股詭異的氣息。

小蘇情四處看了看，苦惱地撓着腦袋，茫茫然不知所措。在雪域長大的他，對這片叢林中蛇蟲鳥獸絕跡的異常，並未覺到奇怪，他只是發愁，師父所說的修鍊門派，究竟該怎麼去尋找。

“小豬，你知道怎麼走嗎？”

小獸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抬起前爪指向南方，道：“我聞到那個方向有微薄的人氣，咱們去那找找看吧。”

一人一獸，在叢林中蹦躍穿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新穎，暗紅的土地，迥異於雪域的花草樹木，都讓他們興奮不已。寂靜的叢林中，一人一獸歡悅的笑聲與話語聲遠遠飄蕩。

沉沉暮靄，籠罩天地，叢林中愈發黑暗，伸手難見五指。蘇情與小獸耷拉着腦袋，倚在一顆大樹上，無聊地撥弄着手上的樹枝。

“小豬，你不說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么，怎麼走了這麼久，除了樹還是樹啊，你騙我。”蘇情嘟着嘴，不懷好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豬。

“我也是從父母傳承給我的記憶中得知的，我從小就在雪域長大，也沒來過外面呀。”小獸心虛地低着腦袋，訥訥地道。

久久地沉默，許是累了吧。

森林中一片寂靜，夜色愈發深沉了，蘇情與小獸倚在一顆參天古樹上昏昏睡去。細微的呼嚕聲在夜空中，緩緩迴旋。

不知何時起，股股陰風開始在森林中颳了起來，嗚嗚的呼嘯聲愈來愈大，蘇情一個激靈，從沉睡中醒了過來。漆漆夜色，森森陰風，氣氛如此詭異，可在蘇情的眼中，這一切僅是如此的奇異而已。

“呼~~~！”蘇情張大嘴，鼓起腮幫，對着前方用力吹了過去。

“咦，怎麼還是看不見？”蘇情疑惑地撓着腦袋，苦着一張小臉，似乎在疑惑，怎麼吹不散，遮擋眼前，依舊黑沉的暮色。

“吼。”一聲嘹亮的獸吼，帶着遠古的氣息，帶着無盡的不甘，帶着滔天的怨恨，在叢林中滾滾回蕩開來。正在酣睡的小獸，唰地睜開緊閉的雙眼，盯着叢林一側，一道刺目的亮光從它眼中一閃而逝，冰冷的雙目，不含任何感情。

“啪”的一聲，一隻肥嘟嘟的小手，拍在了小獸的後腦勺上。小獸抬起前爪，疑惑地撓着腦袋，冰冷的眸光漸漸暗淡，重新變得靈動起來。

蘇情看看暗沉的密林，再看看發獃的小獸，腦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小豬，你沒事吧，剛怎麼了？”

“我也不清楚。”小獸依舊迷茫地撓着自己的腦袋。

“哦。那你知道為什麼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么？”

“晚上當然看不清了。”

“什麼是晚上。”

“晚上就是看不見的時候，白天就是能看見的時候。”

“那為啥雪域就一直是白天。”

“這個，我也不知道呀。”一人一獸渾然不知危險即將到來，依舊在那，愜然談論，一個貌似有點高深的問題。

“吼”又是一聲低沉的獸吼，宛若就在近前。

“吼，吼，吼。”漫天的黑影，帶着撲滅一切的氣勢，帶着摧毀萬物的凶焰，風馳電掣，轉瞬之間，已出現在視線盡頭。

漫天陰風，愈發狂野。蘇情好奇的看着不遠處濃濃的陰氣，有熠熠神輝自他胸前綻放，那是一顆珠子，一顆潔白如雪，不染塵埃，疑是九天珠玉的珠子。

陰氣在不遠處，翻騰不止，嗚咽如泣的聲音，從中傳來，時有猙獰獸首，在陰氣中隱現，對着蘇情與小獸嘶吼咆哮。

“你們好！”蘇情搖晃着小手，忽閃着漂亮的眼睛，滿臉驚喜的表情，抬腳向著前方邁去。

“吼。”陰氣一陣劇烈翻滾，稍往後退了退，似乎對蘇情，亦或者說是對他胸前的那個珠子頗為畏懼。

蘇情看看不遠處的陰霧，再看看胸前掛着的珠子，滿臉疑惑。初出雪域的他，對外界的一草一木都感到好奇，再加上年幼懵懂，渾不知危險為何物。面對陰森鬼物，竟然大膽到主動前往打招呼。漫天陰氣冤魂，在他眼中，只是一新鮮事物而已。

有隱約的戰歌聲，從叢林的另一側，驀然響起，雄宏而悲壯。

蘇情前方的陰氣又是一陣劇烈翻滾，群獸嘶吼，化為漫天陰風，滾滾撲向戰歌響起的方向，竟是不再理會這一人一獸。

“喂，等等我啊。”蘇情彎下腰，一把抓起抱着他小腿的小獸，藉着胸前珠子散發的熠熠神輝，追隨着嗚咽的陰風，向著前方跑去。

“吼！”“殺！”此起彼伏的喊殺聲瀰漫在夜空，漫天的陰風呼嘯嗚咽，如泣如訴，為那染血的英魂哭泣，為那慘烈的往事訴說。蘇情與小獸站在一小山坡上，看着下面獃獃出神，縱使蘇情不諳世事，可依舊被山坡下的場面震撼住了。

山坡下面，是一片開闊谷地，與別的地方鬱鬱蔥蔥不同，這裏一片荒蕪，地面坑坑窪窪，鮮紅似血，觸目驚心，股股凶煞戾氣，直衝霄漢，風雲變色。一大片濃的化不開的陰霧，翻滾不止，嘶吼喊殺聲震徹雲霄，獸影，人影，糾纏一起，在陰霧中隱現。

蘇情與小獸立於山坡之上，沒有嬉笑，沒有打鬧，沉默地望着翻滾的陰霧，儘管不明所以，但他們都覺得，此時打鬧是不合時宜的。

廝殺一直持續了大半夜，漸漸接近尾聲。濃密的霧氣，幾近消散，陰霧中的一幕，顯露在蘇情與小獸面前。

“啊！”蘇情惹不住一聲驚呼，張大了嘴，一股冷氣從背後驀然升起，縱使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被眼前一幕深深驚呆了。

山谷中的情形，用慘烈難以形容其萬一，讓人不忍觸睹。一隻只陰霧組成的妖獸與陰霧組成的人類，撕咬在一塊，滿臉猙獰，不管是妖獸還是人類，都發瘋似的在對方身上張嘴狂咬，雖然被咬掉的部分一會就被陰霧補滿，但雙方依舊狠狠地撕咬着，似乎唯有這樣，方能發泄內心的仇恨。

“吼”隨着一聲驚天巨吼，所有的獸形陰霧立馬停止了撕咬，向著中間一隻顏色較深的虎形妖獸撲去，紛紛沒入其軀體，虎形妖獸立馬迎風暴漲起來，達到十餘丈之巨。於此同時，所有的人形陰霧也聚於一塊，組成一同樣十餘丈的巨人，幾近實質化。

兩隻龐然大物，組合完畢，就咆哮着沖向對方，狠狠廝殺在一塊。虎形妖獸尚未靠近，就張嘴發出一聲虎嘯，肉眼可見的音波，滾滾沖向巨人。巨人不甘示弱，身子一晃，躲過音波，幾步衝到巨虎跟前，用陰霧化出一把巨斧，狠狠砍向巨虎腦袋。巨虎同樣不甘屈服，抬起小山般的前爪，向著巨斧迎了上去。

“轟”的一聲巨響，巨虎和巨人皆都蹬蹬蹬退後了幾步，身上的陰霧盡都淡了不少。“吼”巨虎一聲巨吼，縱身一躍，“唰”就到了巨人身邊，張開血盆大口，張嘴就咬。巨人猝不及防，但卻毫不退縮，一腳就朝巨虎踹去，同時散去巨斧，兩手一握拳，狠狠向著巨虎腦門砸落。

拳打、腳踢、嘴咬、爪撕、尾掃，兩個十餘丈的大傢伙，就這麼翻滾在一塊，廝殺起來，巨大的聲響震得地面嗡嗡發抖，陰霧被震得四散逃逸開來。

激烈的戰鬥，僅僅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就平靜下來，兩個龐然大物皆都躺在地上，身軀幾近透明，一張張妖獸和人類的面孔在兩大怪物體內若隱若現，扭曲嘶吼，滔天的怨氣與恨意瀰漫在整個山谷上空。

陰風又起，兩個龐然大物的身體一陣模糊，重新化為兩團陰霧，只是比起原來，要小的多了。兩團陰霧一陣翻滾，就向著相反方向飛去。

驀地，就在此刻，一顆雪白的珠子，仿若天駕，出現在了兩團陰霧中間，滴溜溜旋轉起來，有耀眼的光芒四散開來，陰霧頓如雪遇初陽般，消散開來，不消片刻，便被清理一空。陰霧散去的同時，一股神秘的煙霧隨之產生，神聖而夢幻，絲絲縷縷，融進了那顆奇怪的珠子裏面。

原本陰森的谷地，一片明朗。一張張虛幻的身影，浮現在了空中，一邊是各式各樣的奇獸，滿臉茫然；另一邊則是百餘位身材壯碩的人類，剛毅的臉上，滿是風霜，留戀的目光，定格在了南方的天際。

清風掠過，所有的身影，一點點破碎，化為漫天光點，最終消散在了天地之間，唯有那一雙雙留戀的目光，永恆地留在了蘇情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