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巧言
林喜自然不知道林有龍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麼，他只管小心翼翼的回復道：“來的人是五城兵馬指揮使李楓林。”
“哦？是他？”林有龍微微一愣，隨即默默點了點頭，道：“請他進來吧。”
待林喜小步跑了出去，唐孝禮躬身道：“李小三跑來做什麼？他總不至於敢到恩師這裏來查刺客吧？”
“呵呵。”林有龍淡淡一笑道：“量他也不敢。不過此子之幹練，遠勝李家眾人，尤其比他那幾個憑藉從龍之功，出來素餐屍位的族叔要強的多了。是李善奇以下，我們最要注意的一個人。”
說著，他話頭一轉，道：“我原以為，這趟劫殺，最有可能，就是李家人的苦肉計。不過如今看來，卻又有些不像，我們還是靜觀其變，看看他李楓林能查出個什麼三六九來。反正他兄弟那些罪名，就算他本事翻了天去，也塗抹不掉，咱們大可以慢慢收拾擺佈他。”
“恩師說的是。那麼，現在學生是不是該迴避一下”
林有龍擺了擺手道：“不必了，你就跟老夫一同來瞧瞧這個小子到底要幹什麼吧？”
正說著，院中腳步聲響，李楓林俊朗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正廳的門口。
“卑職李楓林，拜見林大人。”說著，他向林有龍長身一鞠。
林有龍是正宗科舉出身的文官，本人絲毫武道修為都沒有。他官拜大學士，還是在唐義出事以前的事情。雖說是唐義的主要助手和智囊，但對於唐義的提前奪嫡之舉，卻並不贊同。所以當年唐義舉事，其中的許多關鍵細節並沒有向他泄露。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奪嫡之戰之後，他的位置並沒有受到影響。加上他審時度勢，變臉變得夠快，是唐義一系文官中第一個向唐冀表示效忠，並擁立新皇的人。所以唐冀登基之後，他不但沒有受到衝擊，反而更加得到重用。唐義的舊屬見此情景，自然是有樣學樣，紛紛向林有龍靠攏，於是很快，他就儼然成為了唐義舊屬的當然領袖。
“哦，原來是李指揮啊？李指揮一向軍務繁忙，今日怎麼有空到老夫這裏來了？”林有龍呵呵笑着，將李楓林請入了座。隨即唐孝禮也和他打了招呼。
而李楓林入座之後，並沒有寒暄幾句，便將話題轉到了林有龍感興趣的地方。
“下官此來，確是有要緊的話要和林大人相商。”
“哦？不知是什麼事情？”林有龍微微眯起了眼睛，望着他道。
李楓林微一沉吟，卻將目光有意無意的朝唐孝禮掃了一下。
唐孝禮見狀，剛要離座，只見林有龍擺了擺手道：“恭義不是外人，李指揮有話但請直言。”
李楓林微微一笑，然後才道：“如此，下官就直說了。下官的五弟李梓騰奉召入京，半路遇襲的事情，想必大人是知道的。”
“當然，當日朝會，老夫也在。”
李楓林接着道：“那大人也知道，皇上是將偵辦此事的重任交給了下官辦理。”
聽他這麼說，林有龍心中頓時一動，道：“哦？莫非你已經查到了真兇？”
“不錯，下官日夜督辦，確是有所收穫。”
林有龍聞言，更是驚疑不已，聯想到早上收到的報文，心中不禁暗暗忖道：“難道是李梓騰試出了真兇？難道真的是皇甫老兒遣人做的？”心念及此，他於是開口問道：“未知是何人？可有真憑實據？”
李楓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淡淡笑道：“此人的姓名，相信大人是耳熟能詳，只是皇上有令，未曾回復皇上之前，下官不便直言。說到真憑實據，下官也已掌握了一二，只是還不充足而已。”
林有龍聽他語焉不詳，心中頓生疑惑，不由得皺眉道：“老夫知道皇上已經全權委派了李指揮處理此案，遇有情況，可直接回復聖上。既然如此，李指揮如今跑來告訴老夫，卻不知道是何打算？”
李楓林忽然嘆了口氣，道：“難怪林大人見疑，不是下官不想回復皇上，實在是此人背景甚深，牽涉甚廣，一旦報知皇上，恐怕連皇上也難下決斷，是以下官才來求助於大人。”
林有龍怒道：“這話是何道理？哪有皇上決斷不了，卻來讓老夫幫忙的？李指揮此言，豈不是說老夫的權力比皇上還大么？這簡直是陷老夫於不義啊！”說完，他的右手重重的往桌上一拍。
他口中這麼說，心中卻是大為驚異，從李楓林的話看來，他說的刺客明明就是皇甫廉一邊的人了。可一則，自己實在無法相信皇甫廉會做出這麼不明智的事來。二則，即便事實確是如此，李楓林跑來求助的真實意圖也非常令人生疑。以他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藉助李梓騰來攻擊李家的意圖。要知道當日議定召李梓騰入京問罪，自己可是力主的幾人之一。
見林有龍拍了桌子，李楓林連忙離座，深鞠一躬道：“不敢不敢，下官哪有此意？如此，下官便只好直言不諱了。”
見林有龍依舊怒意不減，並沒有接他話頭的意思，李楓林只好徑直說道：“昨日下官與五弟說到排查刺客之事，提及太武館兩位總教頭頗有可疑之處。誰知五弟性子太急，當時便出頭挑戰太武館兩位教頭。不料只區區數合，五弟便已認出了他們的招法路數，正是當日行刺之人。”
林有龍半信半疑的問道：“果真如此？”
李楓林道：“下官怎敢欺瞞大人？如今大人知道，下官為何不敢直接向皇上稟報了吧？”
林有龍緩緩點了點頭道：“邢孔二人，與你五弟無冤無仇，斷無私自劫殺他的理由。而能指使得動這兩人的，也只有他們的恩師，皇甫太傅了。”
李楓林接著說道：“在大人面前，有些本提不上枱面的話楓林就明說了。皇甫太傅，在朝中一向目中無人，早就視我李家為敵，而我李家沉寂多年，此次靠相助皇上登基而重新得入廟堂，實則並無多少根基，自然是皇甫太傅首要對付的目標。此次動手，明是擊殺我五弟一人，實則是為了剪除我李家的羽翼。而一旦我李家遭難，只怕他的手便要伸向其他人了。”
這番話說完，李楓林略略停了一下，看了看林有龍驚疑不定的表情，又接著說道：“皇甫太傅乃是當初六王爺和當今皇上共同的老師，門生朋黨，盤根錯節。即便是皇上，一時之間也難以下手。李楓林此來，就是向林大人求援，請大人出手，襄助皇上共除此害。”
林有龍雙目微閉，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隨即，他兩眼一睜，緊緊的盯住了李楓林，半晌，才緩緩說道：“李指揮，老夫還有事，你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