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離香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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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薇迅速隱藏在旁邊的密林中,看見弘晳被福寧一行人帶走,這才長噓一口氣。她背靠着樹緩緩滑落在地上,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腿軟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切都平靜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兩隻手疼的厲害,攤開手掌發現自己掌心是兩道觸目驚心的紅紫色勒痕,是剛剛拼了命的扯着鞭子把弘晳拽上來時留下的。
身上的衣服在攀崖時被碎石割了一道道血口,破破爛爛,狼狽不堪。短短一日之間經歷九死一生,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是她夢裏都夢不到的。不過這條命撿回來已是奇迹。
昕薇靠在樹桿上歇息了許久才漸漸恢復過來,緩緩站起,準備回京,舉目四望,才發現周圍都是一片密林,有徒步走回去。這片林子,昕薇曾十幾次坐在馬車裏穿過,當時也不覺得有多大,可真的走起來,彷彿無邊無際一般,怎麼都走不出去。
沒有喝水,沒有吃飯,昕薇感覺到腳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刺目的陽光照在眼瞼上,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昕薇一路搖搖晃晃的在林子裏走着,走走停停,越走越緩,幾次抱着樹歇息,想着乾脆就不走了,可還是咬了咬牙,堅持走了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在夕陽落滿天的時候,昕薇終於走到了官道上。
站在路中央攔的轎子,要麼是已經載了人,要麼就是直接無視她經過,昕薇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站在路中間搖搖欲墜,終於有一頂轎子停了下來。
等轎子抬到宅子裏前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看着宅子裏透出的燈火,昕薇鬆了口氣。伸手重重的拍了幾下門板。
小丫頭開的門,看見她時神色詭異,一時目瞪口呆。
十三聞聲從屋裏走出了,喚了聲:“薇丫頭!”卻在看清她臉的那一瞬頓時僵住。
“十三。”昕薇緩緩勾起唇角,欣慰一笑:“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嘿嘿。”說完竟翻了個白眼,直挺挺得倒在了十三身上。
“什麼?!”弘晳掀開被子就要爬起來出去,福寧急忙按住他,急急道:“世子莫急,十六阿哥已經派人暗中去找了。”
“啊嘶。。。”這一激動牽扯到肩膀,弘晳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眉毛都擰在一起,好半天才緩過來。
該死。。。怎麼會傷得那麼重。
弘晳捂着肩膀問:“十六阿哥也知道了這件事?”
福寧道:“奴才被踹下馬車后立刻去找人來救您和福晉,半路上就遇着十六阿哥的人了,十六阿哥正朝這邊趕來,似乎預料到世子會有危險,所以奴才才能這麼快趕到。”
“你說你來的時候福晉不在嗎?怎麼可能。。。”
弘晳深蹙着靠在床頭思索着那日的事情,明明自己昏迷的時候她就在身邊,那個時候已經迷迷糊糊聽到了福寧喊他的聲音,為什麼福寧卻說來的時候崖頂只有他一個人?難道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嗎?不不不不。是她將自己救上來的,他記得是她先爬上了崖頂,丟下了長鞭,一直趴在崖壁上鼓勵着自己,提醒着自己想想她和孩子,他這才有意志爬了上來,可他當時傷得腦袋裏迷迷糊糊的,完全沒有想到她這個孕婦為什麼有這個能力攀上崖頂,平日裏手無縛雞之力的她還能將他救上來,還有,與刺客打鬥時那敏捷的身手,還有勾上崖頂的長鞭。。。長鞭。
長鞭!腦袋裏忽然一道靈光閃過,是她。。
弘晳微微眯起眼睛,一切豁然開朗,怪不得那日見她時矇著面紗,怪不得總是感覺怪怪的,怪不得她總是對自己躲躲閃閃。。。
福寧察覺到弘晳神色詭異,欲言又止道:“奴才看見崖壁邊有墜崖的痕迹,立即讓人去崖底搜救了。只希望福晉吉人自有天相。。。”
“不,她不在崖底!”弘晳肯定道:“速派人去崖壁旁邊的密林里搜,她一定是跑了!”
弘晳說福晉跑了,福寧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立即領命退了下去:“是。”
03
弘晳的肩上和手上都扎着厚厚的繃帶,調養了兩日,已漸漸好了一些,只是這兩日都待在房間裏沒有出門,實在悶得慌,胤祿每日都會過來看他兩次,讓他安心養傷,說找人的事情不要擔心。
他幾次想親自出宮尋他,都被胤祿攔住,福寧更是在一旁守着,連房間都沒讓他出。
“半條胳膊都差點沒有的人,你就不怕以後變成殘廢?”
“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傷養好的時候,我保准把人給你找來!你就安心躺着吧。”
胤祿每次都這樣說。
弘晳卻漸漸不安起來,阿瑪這邊沒有任何消息就算了,連她都失蹤了,這讓他怎麼安心?
他始終想不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為何她要假扮成她,還有,她又去了哪裏?如果別院裏的人是她假扮的,那她現在人又在哪裏?
這一日,弘晳隱隱聽見房間外有兩個宮人在壓低聲音議論着,一個說:“聽說了么,福晉前些天墜崖死了。”
另一個嘖嘖道:“什麼啊,明明是跑了,得知太子爺被廢的消息,又是在宮外頭,誰知道了不跑得比兔子還快啊,聽說這次太子爺是犯了罪的,比上一次還要嚴重,大阿哥一家子不就是前車之鑒么!”
“哎呦,可這還懷着身孕呢!”
“就是因為懷中身孕,這世子前途未卜,誰願意孩子一生下就來受苦啊。。。”
弘晳心中“咯噔”一下,起身迅速朝外衝去,一旁的福寧見着急忙上前去攔,可是他跑得太急,他一時沒攔住,就看見弘晳沖向了宮門口。
福寧跟在後頭跑着,叫着,他卻連頭都沒回。弘晳正要衝出玉清宮的宮門,門口兩個拿着鐵槍的侍衛將兩柄鐵槍交叉,擋在他面前。
弘晳生生被逼了回去,一時懵了,他愣愣的看着那兩柄閃着寒光的鐵槍,兩個字晃過腦海,心下頓時一寒。
圈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