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嫦娥正待有人憐:第七節
第三章:嫦娥正待有人憐:第七節
石戎看着簡陋的宿地道:“人都說王兀堂夜宿金宮,榻擁百女,今日一見方知此言之虛啊。”王兀堂道:“閣下不要被假像所騙,這只是行軍駐所,我的金宮離這遠着呢,女人也沒帶來。”石戎一笑道:“既如此今夜就請欣然格格陪您好了。”欣然大驚向後躲去,王兀堂看他一眼道:“格格不必害怕,他嚇你呢,我王兀堂雖做了個強盜也不至把祖宗的名字都壞了。”石戎道:“大王既然一身清白何苦做強盜啊?”王兀堂道:“我豈願為盜,他日建州都督王杲做亂明人封市,我質子於明,方得開市,可明叆陽參將徐國輔縱其弟強買人蔘,打死我女真種參人無數,我兒子八良勸了幾回他竟誣我兒子是土匪,活活打死在叆陽,我上告無門這才一怒之下火焚黃嶺關殺了徐國輔,做了強盜,可恨尼堪外蘭、卜賽等人竟以明人之命是從,四處堵殺於我,這回尼堪外蘭又擒走我的老母兒子要獻給徐國輔的弟弟徐國鴻,哼!給明人買命,老子的今天就是他們的明天,讓他們等着去吧!”石戎點頭嘆道:“是啊,守邊將領不是貪得無厭就是一心立功,把關外百姓的生死看做草介,只怕以後像大王這樣起來做強盜的還多着呢。”欣然輕聲道:“若無貪嗔痴三毒人也就不會互相傷害了。”
石戎一拱手道:“大王,我告辭了。”王兀堂道:“你要走?”石戎點頭道:“我還有一個朋友,我要去找他,欣然格格就留在這請你代為招顧,三個月以後我不回來你可以按招你自己的辦法處置她。”王兀堂一擺手道:“不行!你若走了我沒辦法不把她還給尼堪外蘭。”石戎一笑道:“大王放心,我在信上寫的明白,令他們放人,我卻要留欣然格格三月,大王無須背負不守信約之名。”王兀堂奇怪的道:“那你為何還要跟來,剛才就走豈不省事?”石戎看一眼欣然道:“若大王真的夜宿百女我又怎麼敢把欣然格格放在你這兒啊。”欣然聞言抬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王兀堂笑道:“看你凶神惡煞的原來也是裝出來的。”石戎笑而不答,王兀堂又道:“就是走也要等到明天早上,你聽,晚宴已就,八當哈還等着和你摔跤報一棍之仇呢。”石戎笑道:“好,我絕不令公子失望。”話剛說完松塔跑過來向王兀堂喊道:“軍師回來了!還有老夫人和大爺以及圖倫城的使者!”
努爾哈赤站在帳外,就聽帳內一人奇怪的道:“你說什麼?他的手椎手法與我二弟相同?”大疼克道:“是,二公子那一手一椎震飛七般兵器的功夫和他一模一樣,大公子要不信可以讓他進來看看。”那位大公子一驚道:“你說他現在就在外面?”大疼克連聲稱是,那位大公子氣急敗壞的沖了出來和努爾哈赤正碰個對臉,努爾哈赤強壓心火的一拱手道:“大公子別來無恙”站在努爾哈赤面前的正是李成梁的大公子李如松。
李如松不自然的向努爾哈赤一笑道:“原來是佟師兄,失禮了。”大疼克不知好歹的道:“果然二位認識,若不是我制止住他們真要犯了大錯了。”李如松冷哼一聲,向努爾哈赤低聲道:“你我去帳中說話吧,這種粗坯不用理他。”兩個人走進帳中,大疼克還想跟進來李如松一擺手道:“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大疼克沒意思的去了。
努爾哈赤和李如松對坐在帳中,帳內的人都讓李如松哄了出去,兩個人半響不語最後李如松乾咳一聲道:“在下保家母去嵩峰山仙露宮朝聖,路遇左秩統領,承他的情派了大疼克護送。”努爾哈赤一笑道:“大公子真是結交遍天下,就連殺人如草的莽蕩騎都和大公子如此交情。”李如松冷哼一聲道:“佟豹,你不用陰陽怪氣的,我與莽蕩騎的關係你就是不知道現在見了我也該猜到了。”努爾哈赤道:“只怕聰明人命不長,在下還是不猜到的好。”李如松拍手道:“家父總說我們弟兄不及佟師兄,我還不信,自從見了佟師兄寫給家中的信之後我便信了一半,今天聽佟兄連自己的命運都說的如此之准我連那一半都信了。”努爾哈赤看着他道:“小弟的家信怎麼會讓大公子看到呢?”李如松道:“佟師兄派人給你祖父送了一封信,說葉赫等幾部肯接受建州衛的統管乃是朝廷的一條暗計,為的是俟機削弱建州衛,尼堪外蘭進攻古埒城的實意難料,卻不可貿然前往,真是一語中的啊,可惜這封信被你的糊塗手下送到了尼堪外蘭手裏,自然也就到了家父手中,家父急着要制你們一家於死地也就在此了。”努爾哈赤強壓怒火道:“我說嘛,家祖父若見到了那封信也就不會輕易去古埒城了。”李如松又道:“你在佟家莊暗中招覓亡命,把他們藏在董鄂、哲陳二部,對外擺出一幅與世無爭的樣子實際你的野心只怕不只收回建州大權吧?”努爾哈赤道:“不論在下做什麼不也都在師父老大人的眼中嗎。”努爾哈赤在李成梁門下學過快刀故稱李成梁為師父,李如松聽了得意的道:“不敢,家父說過,若佟兄不死他日亂遼東者必是佟兄。”
李如松站起身走到帳門口道:“茶好了嗎?”一個隨從將一壺茶遞了進來,李如松給努爾哈赤倒了一杯道:“這是關內好茶,家母自北京帶回來的,佟師兄嘗嘗。”努爾哈赤端起來嗅了嗅道:“果真是好茶。”然後又放下,李如松又坐下道:“佟師兄是不是非常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和莽蕩騎在一起?”努爾哈赤道:“我洗耳恭聽。”李如松道:“這說起來話就長了,佟師兄知道你們女真的大英雄完顏阿骨打吧?他帶領女真人推翻遼朝的奴役是千古之雄,不在漢高祖之下,可女真人英雄輩出,為什麼只有他能做到這一點?”努爾哈赤道:“在下不學無術,所知的一點歷史全是聽人說書得來的,這漢人的書中說到完顏阿骨打的只有‘岳王傳’了,可那裏除了講怎麼打的金兀朮大敗虧輸只外不提別的。”李如松道:“佟師兄太自謙了,就算佟師兄不知道,令岳是秀才出身還會不知道嗎?不過佟師兄既然說不知道我就給佟師兄說一回書。”
李如松站起來在帳中來回走着,邊走邊道:“在完顏阿骨打之前也有幾位女真的英雄起事,但都不成功,完因在於契丹人的減丁之策,每年契丹人都會派出銀牌天使到生女真部落去,對了,那個時候你們女真分生女真和熟女真兩部,就像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與野人女真的區別。”努爾哈赤道:“大公子說錯了,熟女真是效忠契丹人的就像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而生女真則是強頭撅腦的就像建州女真。”李如松點頭道:“說的是,雖說建州女真很早就受了朝廷的封賞,可說到忠心那是遠不如海西女真甚至連野人女真都比不了。啊,我們跑題了,契丹人的銀牌天使到了生女真的部落,挑選強壯的少年假稱充軍,實際上帶走殺死,以此來保證生女真無法造反。等到你們女真建立大金,又把這減丁之策用到了蒙古人身上,只不過你們更殘酷,直接派出軍隊四下殺戮,而蒙古人又用在了西征上,據說蒙古人西征時每攻下一座城池都要造一座人頭骨山,可以想見他們殺了多少人。”努爾哈赤端起茶碗似乎想喝但看了看又放下了,李如松冷哼一聲又道:“我朝開國以來太祖仁愛,永樂皇帝更是把你們視為國人,所以不用減丁之策,可……。”努爾哈赤道:“可這幾年建州女真天天壯大,海西女真也有不讓人放心的部落,所以你們就資助已經讓人打的半死的野人女真,讓他們幫你們搞一搞減丁之策。”李如松點頭道:“是啊,不過這件事不能傳出去,不然京中的御史言官就該參人了。”努爾哈赤道:“我說近十年來野人女真怎麼會突然強大起來原來是你們在暗中支持。”他一邊說一邊玩弄着茶碗,最後把茶碗遠遠的推開,李如松看着他的舉動嘆口氣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努爾哈赤一臉笑意的道:“我什麼事令大公子失望了?”李如松道:“你應該知道這些話不是可以說給人聽的,你既然聽了就應該把這杯茶喝了。”努爾哈赤道:“我不喝是因為你不是因為我知道了這件事而讓喝我這杯茶,而是為了讓我喝這杯茶才說這些話,所以我不喝。”李如松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他雙掌一拍,走進來七八個大漢李如松道:“我本來不想這樣的。”七八個大漢一步步的向努爾哈赤走過來,每走一步大帳的牛皮墊子上都留下一個腳印,努爾哈赤和李如松相互笑視卻不約而同的向對方推出右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