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記憶的地方
無念被那群名門正派的人帶走後，我只能一個人往蘇州趕路。因為我不認識路，加上自己好像天生缺乏方向感，原本只需一個時辰的路程竟然讓我走了整整一個下午！等我氣喘吁吁的趕到蘇州城的時候，天都黑了！
天殺的葉天玄！此時我扶着牆根直喘氣，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要不是他帶走無念，我用得着吃這種苦嗎！回頭看我不把他抓回星宿海，做成試毒的葯簍子！哼！
“喲，這不是星宿的小妖女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呀！”
一聽這語調，我全身的血氣直往上涌，連頭都不想抬，“唰”，三根牛毛針直直向聲音的來處射去。
“嗖嗖嗖”利落的三下閃身，他已來到我面前，而對面的牆壁上齊齊釘着我的針。我頓時大怒，又立馬抽出三根針。
“嗨，脾氣還真大！就這麼想讓我死？”他雙手抱着自己的劍，饒有興味的看着我。
“是。”
他一揚下巴，“哼！你以為我願意來理你，要不是無念那傢伙……”
無念？我警惕的看向他，說道：“無念他怎麼了？”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以後別再纏着他就行了。你可知道，正邪不兩立，我們少**當可和你們星宿不一樣，我們可是……”
“名門正派嘛。早就知道了！啰嗦。”我想我是真的有點累了，才會在這裏跟他廢話。定了定神，我轉身就走。
“哎，你去哪兒？”見我要走，葉天玄一把拉住我。
我愣了愣，隨即馬上甩開，他也愣了一下，但也馬上反應過來，說道：“我帶你上華山。”
“你？”我疑惑的問，“你會這麼好心？”
“我不會。”葉天玄點點頭，“但是，如果無念拜託我，我會。”
又是無念……他到底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困惑的看向葉天玄，發現他也在看我，或許用審視更準確，他的目光讓我捉摸不透。“我可沒給他什麼好處。不要這樣看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沒好氣地說。
出乎意料地，葉天玄笑了，他低下頭輕輕的笑，肩膀微微抖動，側臉在遠處客店的蠟燭火光下忽明忽暗，只有一雙眸子亮的像是盛滿了星星的夜空，我發現他遠比我第一次見他時好看，至少不是玉樹臨風，英俊瀟洒這樣膚淺的詞可以形容的。
“你看什麼？”葉天玄笑完了，問我。
“……沒什麼，”我收回不知不覺飄走的心思，直視着他的眼睛說，“你很好看。”
那男人彷彿遇着我就經常臉紅，我這次卻沒有再調侃他。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說道：“我討厭長得好看的人。”
我一臉鬱悶地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沒錯，就是葉天玄！雖然我昨天甩下那樣的狠話，但是今天當他一早出現在客棧門口的時候，我還是有點驚訝。我發現他某些方面和無念其實很像，比如說都要把我送上華山的固執！
“丫頭，你沒腿呀！再不走快點兒，就看不到丁老怪慘敗的樣子了，哈哈！”某隻蚊子又在我耳邊叫囂着，我煩！
“我不叫丫頭。”
“我不知道你叫什麼。”理所當然的口氣。
“啊，對了！上次你那個師姐叫你小九的。你叫小九！”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至於高興成那樣嗎！我翻了個白眼。
“小九，走快點兒，慢了就不能幫丁老怪收屍了！”
“你……”我氣結，“唰”的又掏出了牛毛針，想了想，收了回去，忽的一笑，“誰幫誰收屍還不一定呢！”
他頗不以為然的哼了聲，逕自往前走去。我在後面自顧自地笑的陽光燦爛。
“怎麼會是這裏？”我心裏一沉，看着那蜿蜒而上的石階，一眼望不到頭，許多年前的記憶也隨之撲面而來。
“各大掌門商議，今年的華山論劍改在武當山舉行，至於原因我也不知道。你可別以為我耍你啊!”
空氣中彷彿還飄着那一年的味道，血的氣息，人們吵鬧的喧囂聲，爹爹絕望的怒吼，娘的哭泣，還有……他來抱住年幼的我，帶我離開。一切，都浮現在我面前。我控制不住的顫抖，手心裏也全是汗。
連葉天玄也感覺到了我的不對，“你該不會是怕了吧？也是，星宿妖人什麼時候見過我名門正派的威嚴！”
我不吭聲。
他以為說中了，語帶自豪的繼續，“待會兒見到你們星宿慘敗時，你可別在我面前哭啊！我可不會心疼你！”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一會兒，我說了句：“走吧。”
腳步邁了開去，走在這石階上卻是如此艱難。四周安靜的詭異，只聽得見遠處瀑布的聲音，嘩嘩的從心上流過，爹爹說過那是武當金殿的瀑布，吸天地之靈氣，成九州之瓊瑤。可是從那一天之後，我就再沒來過武當。
這個地方對我來說，陌生，又熟悉的可怕。
“怎麼不說話啦？該不會是真的怕了吧！”這個時候我聽見葉天玄的聲音只覺聒噪。
“是的。我，怕。”
葉天玄一下停住腳步，狐疑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怕什麼？”他問我。
“……”我抬起頭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我懷疑是不是武當的人都擁有這樣的眼睛，清澈不透明，讓人永遠都看不清心裏真正的想法。爹爹是，他是，葉天玄，也是。
“葉天玄，想聽故事嗎？”我突然對這雙眼睛有了某種說不出的感覺。
“故事？”他一臉疑惑。
“很久以前，有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他們相識，相知，相愛，然後成了親，有了個孩子。等這孩子長到六歲，男人便帶她出去見見世面，他們去了一個地方，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方后，男人便不再回家。女人在家裏等的心急，來到這個地方尋找，卻發現這裏聚集了一大群要殺她的人，而這個男人也是其中一個。”
我深吸了口氣，繼續緩緩說道，“女人很傷心，她不明白自己深愛的丈夫為什麼會突然變成想要她命的仇人。是啊，她不明白，就算是到了最後她死在了那男人的劍下，她也依然不明白，是不是名門正派和邪魔歪道的距離真的就這麼大……”
眼裏澀澀的，但我知道我已經沒有眼淚了。我怔怔的望着遠處的風景，慢慢的說：“那女人是我娘，那男人……就是我爹。”
“葉天玄，你看，正邪之間的差距真的挺大呢。它輕輕鬆鬆的就毀了我的家。”
“那你爹後來怎樣了？”
“死了。”我輕輕的開口，“就在他把那把劍**我娘胸口后，我也把匕首**了他的胸口。呵呵……”我吃吃的笑了起來，心裏卻如刀絞一般難受。我把嘴湊到葉天玄的耳邊，“我就笑着對他說，爹爹，去陪娘吧。就這麼，**去了……哈哈！葉天玄，你說我爹娘都死在這裏，我是不是該害怕？哈哈……”
葉天玄目不轉睛的盯着我，我也看着他。我們兩個都不說話，周圍本就安靜的風景此時更顯得靜謐的詭異，偶爾天空傳來一兩聲鶴鳴，風穿過松枝的聲音。良久，葉天玄的眼睛變得清明，那是不同以往的清澈，我似乎懂了他的心，又似乎更加迷糊。我只聽見他說：“你是……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