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金剛丹
方丈玄德和玄明三人，圍着悟心坐下，手中不斷變換着佛陀手印，一個個玄奧法印結出，億萬金光籠罩在悟心身上，在半空中竟然隱隱約約幻化出南海觀世音菩薩虛像。
只見南海觀世音菩薩虛像手持凈瓶，蘭花指捏柳枝，輕飄飄的朝悟心頭上撒着凈水。
加持大慈大悲菩薩念力於一人之身，三人佛法竟然到了如此境界！
不過玄陰九幽果秉承天地所生，聚集世上至陰至寒靈氣，哪裏這般如此壓制。
悟心只覺得慈悲佛力湧進頭頂，體內無窮無盡的玄陰寒氣彷彿是汪洋大海般，翻騰起萬丈巨浪，呼嘯着擠壓身上每一寸肌膚，粉碎着體內每一分血肉，然後又被一股中正祥和，慈悲佛力緩緩修補。
足足過了七天，那無窮無盡的九幽寒氣方才消失無蹤，被壓制在每一條經脈，每一個細胞的最深處。
悟心幾乎消散的神識重新變得清明，感受到體內的變化，心中一陣苦笑。
原本修鍊的法力依然存在，可如今的奇經八脈卻是纖細無比，幾乎淤塞不通，法力運轉開來，若說以往是江河翻滾，此刻則當真是氣若遊絲，若有若無。
九幽玄陰果本是能用天地間至陰至寒之氣鍛造凡人身體，如今強大的寒氣灌進悟心的體內，這具天賦原本天下少有的身體，反而是徹底廢了！
從今以後，憑藉這淤塞不通的經脈，悟心想要修鍊，恐怕是真真正正的難如登天了。
玄德瞪着大眼，憤怒、可惜、傷心...百般情緒凝聚在他臉上，看起來如此猙獰恐怖，“玄明老禿驢，老子要殺了你，老子要殺了那貓妖，你們還我弟子！”
玄明渾身打個哆嗦，見悟心小命總算保住，慌忙道：“師弟息怒，我這就去把那貓妖抓過來，要殺要刮，隨便你處置。”
說完撒腿就往外跑，轉眼之間便消失無蹤。
玄德卻不理他，只是冷笑道：“哼！抓那貓妖，哪裏需要等到現在。”
方丈微微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道：“那狸貓精雖是妖物，卻也從未做過壞事，百年來常躲在至善殿旁聽經念佛，也算沾染一絲祥瑞之氣，你也不要再找她麻煩。”
玄德搖了搖牙齒，笑道：“師兄放心，這麼只好妖怪，我定然不會殺了她的。”
方丈又看他一眼，搖了搖頭，起身走到禪房中間的香案前，雙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禮，喧一聲佛號，右手在佛陀金身上輕輕畫出幾個玄奧梵文，只聽啪的一聲，一個暗格從金身胸口彈出。
取出其中檀香木盒，尚未打開，一股清香便瀰漫在整個房間，隱隱約約有金光透過木盒，照射出來。
方丈望着悟心道：“這金剛丹能祛除陰邪，除盡心魔，內含活佛法身念力，功效極其強大，你回去后自個兒打坐，等經脈氣息平穩后再服用，雖然未必便能中和體內九幽寒氣，但是想來總有效用，日後勤加苦練，總有一日能完全消化，到時候你絕頂天賦不但能恢復，一身修為更能日進千里，無人能及。”
悟心知道金剛丹珍貴，但是並沒有聽到七日前方丈幾人在禪院中的對話，不知道金剛丹在菩提寺傳承千年，是獨一無二的至寶。
接過金剛丹放在懷中，悟心恭敬道：“多謝方丈師伯。”
方丈對着玄德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一月後，是普賢聖佛圓寂千年之日，天下仙門，念及他的功德，定然會前來祭祀，這七日你我法力消耗甚多，還需儘快恢復，告訴門下弟子，讓他們準備準備吧。”
玄德點了點頭，抱着悟心朝着外面走去。
上來九曲迴廊，玄德一轉彎朝着藏經塔放心而去。
悟心詫異問道：“師父，我們不回禪房么？為何去藏經塔啊？”
玄德寒着臉，道：“斬妖除魔！”
藏經塔，九層浮屠幾乎高聳入雲，漫天金色陽光在塔身無數佛陀菩薩雕像上流轉，看起來如此威嚴莊重。
踢開紅松木門，玄德抱着悟心徑直朝着一面牆壁走去，悟心正感到詫異，只見暗格開啟，塔壁旋轉，一條兩尺寬樓梯順勢而下。
兩人拾階而下，越往下悟心越驚訝，這藏經塔下竟然也分九層，每層高九丈，構造與地上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底端在上，塔尖在下，彷彿是八角浮屠倒栽在地底中，又彷彿地面是一面鏡子，把整個藏經塔映照下來。
到了最後一層，看到門口站了兩個和尚，這兩個和尚都是玄德的弟子，見到玄德到了，忙行禮道：“師父。”
玄德點了點頭，冷聲問道：“那妖女可還沒死？”
一個和尚道：“啟稟師父，聽您的吩咐，眾位師兄只是在誦讀伏魔咒，那妖女生命無憂。”
玄德哼了一聲，推門而入。
密室四周立着身高丈余的十八伽藍金身，或怒目，或慈眉，或嬉笑，或莊重，個個手持佛門法器，結金剛印。
伽藍金身前，十八個和尚盤膝而坐，雙手合十，誦唱着金剛伏魔咒，一股股強悍法力蘊含在經文中，在密室中盤旋迴繞，聚集在最中間的石台上。
石台上，無數梵文咒語刻畫出玄奧陣法，昔日劫持悟心的那貓妖赫然正在石台之上。
不斷的翻滾掙扎，凄厲慘叫，貓妖顯然是痛苦萬分，不過雙手卻始終把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摟在懷中，緊緊的捂着她的耳朵，片刻都不鬆開。
玄德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一絲不忍，怒喝道：“住口！”
十八位和尚立即噤聲，貓妖匍匐在石台上，劇烈的喘息着。
玄德喝罵道：“滾出去！都給老子滾出去！”
十八位和尚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悄悄退了出去。
貓妖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凄涼的笑了兩聲，嘲笑道：“怎麼，玄德大師那顆慈悲心腸動了嗎？”
玄德冷哼一聲道：“妖孽！莫要呈口舌之利，斬妖除魔是貧僧本分，莫非你以為，我不敢殺你不成？”
貓妖道：“敢！你有何不敢？你生而為人，是萬物之靈，修鍊的又是高深佛法，堂堂得到高僧，我區區一隻小妖，如何能是你的對手，今日你縱使殺了我，也是斬妖除魔替天行道，你這是積累大功德啊，說不定殺了我這隻無惡不作的妖孽，你就能立地成佛呢！哈哈哈...”
玄德氣煞，手中禪杖一震，渾身金光四射，怒目瞪着，宛若真是西方極樂凈土下凡的金剛。
貓妖懷中的小女孩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掙脫貓妖的雙手，跪在石台上，祈求道：“佛祖爺爺，我娘從來沒做過壞事，她是好妖怪，我娘說佛祖是最好最好的好人，你是佛祖，你別殺她，要殺就殺我吧，反正我也快要死了。”
貓妖抱着小女孩，狠狠的瞪着玄德，道：“小跳，別求他，以前娘瞎了眼以為世上真有佛祖，今日你若是不死，以後一定要清楚，你是妖！無論如何都是只妖，你長大后想吃人便吃人，想作惡便作惡，只要你夠厲害，誰能管的了你？”
玄德滿臉殺氣，冷哼一聲，道：“大膽妖孽！死不悔改，今日我便為你們超渡一程！”
話音未落，禪杖上已經有龍象咆哮聲傳來，金光四射閃爍，玄德掄起禪杖就要朝石台上砸去。
悟心卻忽然攔在他跟前，平靜的問道：“師父，什麼是佛？”
玄德一愣，回答道：“佛是天地間至尊的存在，有大.法力，大修為，通天徹地，無所不能。”
悟心微微笑了笑，問道：“師父，我知道你抓這貓妖是因為我，不如師父讓我處置她們母女可好？”
玄德又是一愣，看着悟心虛弱的身體，臉上卻偏偏笑的如此沉靜，心裏又是一痛，點了點頭，惡狠狠的瞪了貓妖一眼，轉身出了密室。
悟心轉身望着貓妖母女，臉上笑着，眼角卻有淚水滾落。
曾幾何時，有一個孱弱的婦人不也是這般護着自己，沒有強大的力量，沒有滔天的權勢，甚至沒有健全的體魄，只是用最虛弱的臂膀為自己遮風擋雨，寧可傾盡生命，也換自己一刻安穩。
那風雨交加的夜裏，那電閃雷鳴的山頂，她曾撕心裂肺囑咐自己，要做個好人！
做個好人！
三年來，悟心知道，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真要做到是多麼不易，每當念及以往村民，他會愧疚着，一邊又有快意；他會感恩着，一邊又有怨恨；他會祈禱着，一邊又有詛咒...
他是人，並且只是剛剛十一歲大的孩子！
在經歷過諸般人情苦暖后，依舊無法磨去人性本質的矛盾，有心想做個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從內里到外在都純純凈凈的好人，可是縱使三年來通讀經書，依舊難以磨滅心中那份凄苦。
三年，三年的誦經禮佛，悟心只是明白，他可以哭，可以罵，可以恨，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心，但這諸般萬相，卻絕不能根植在心底。
無論何時，都要保留一顆菩提心。
至善至美的菩提心，能幫人就幫一把，能寬恕就寬恕一次...
佛是什麼？讀了這麼多佛經典籍后，他依舊不知道，說不清楚，想不明白，不過他也不想弄的清楚明白。
在他心中，能念想着娘親，盡自己微弱的力量，做個好人，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