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扭曲的橋下
當晚，郭明下班之後，來到了他和洪明賢約定的地點，走的匆忙，胃口也不怎麼好，路過一家便利商店的時候，他買了一碗方便麵泡上。把車開到大橋下的空地，郭明小心掀開面桶的包裝，開始用叉子吃泡麵，吞了幾大口，郭明忽然犯起煙癮，一邊吃面一邊抽煙，方便麵的熱氣和香煙的煙氣交織在一起，讓郭明眼前的景色模糊起來。
直到郭明將一碗泡麵吃完，洪明賢也沒有出現。郭明低頭望了眼手錶，轉頭又拿出煙盒，只是，煙盒剛剛空，一根煙不剩。
“郭警官。”洪明賢不知從哪裏走出來，忽然敲了敲副駕駛座的窗戶。
郭明輕哼一聲，打開了車門。
洪明賢賠笑的走進來，他手裏拎着好幾盒禮物，一上車，他就將禮品放到了後座：“郭警官，這些是一些小意思，你別客氣。你剛吃飯啊，我幫你收拾一下。”洪明賢也不介意做小工，麻利的將面桶拿出車外丟掉，回頭之際，還拿出紙巾擦了擦車裏的油漬。
郭明靜靜看着他表演：“洪總，坐吧，別累着了。”
“都是些小事，您是高級警官，車裏也不好太難看。”
郭明：“我可不是什麼高級警官，我就是一個辦案的小警員。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早就等待橋墩後面了吧。為什麼不直接出來？”
洪明賢：“郭警官正在吃飯，我哪好意思打擾，其實，知道你沒吃飯，我本打算請你去飯店的，可仔細一想，你一定不會去的。於是，我只能等你吃完再出現了。”
郭明：“雖然我們才認識，但你蠻了解我的。不過，我還是想先問你一句，你知道賄賂警察是什麼罪名嗎？”
洪明賢：“這些可不是禮物，這些是你結婚的賀禮。”
郭明：“我這次結婚沒告訴幾個人，我就好奇了，怎麼好像天下皆知一樣。”
洪明賢遞過一根煙，又點起了火，郭明頓了兩秒，還是叼起煙，將頭湊了過去。緊接着，洪明賢也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緩緩道：“郭警官，其實啊，我這次確實有事騙了你。”
郭明：“如果你沒騙我，我也不會找你，說吧，你和金豐林合力演了這場戲，應該就是為了騙徐恩波所謂的懸賞吧。”
洪明賢呼出一口煙，嘆道：“我和金豐林是好朋友，認識了挺長時間。想必，你也應該知道，金豐林有一個愛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他們兩個的感情非常好，可天公不作美，他愛人患了重病，療養費和手術費都貴的嚇人，金豐林根本無力支付，每天都痛不欲生。而恰好在這時，老闆的女兒出了意外，肇事司機卻一直都抓不到，老闆因為這件事情，身體越變越差，甚至不惜高價懸賞。在一個偶然間，我和金豐林提起了這件事，金豐林知道之後，忽然想到了一個歪點子，他要去扮那個肇事司機，然後讓我抓住他，這樣一來，我就有錢幫他女朋友治病。我本來不同意這件事的，就像郭警官說的，這是詐騙啊，我怎麼好做這種事，可後來，金豐林跪下求我，再加上老闆因為他女兒的事情愁容滿面，我左思右想，做這件事情，無論對他們哪個人都是好事，於是，於是……就像你知道的那樣了。”
郭明點點頭：“你承認自己做的，很好，很好。我再問你，金豐林在被我們審問的時候，非常熟悉這個案子，知道被害者的被害時間，地點，甚至連車速都知道，這些資料根本不對外公佈，你告訴我這些東西哪裏來的？”
洪明賢：“這些……這些確實是我告訴金豐林的，演戲畢竟要演像一點嘛，如果一下就被發現了，那就沒什麼意義了。”
郭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問你從哪知道的！”
洪明賢：“你也知道，我們老闆在警局有很多熟人，我趁着老闆外出的時候，偷偷……”
嗡！嗡！嗡！
郭明臉色扭曲，雙臂猛的拍向了方向盤，一連數下，由於不小心按到喇叭的原因，引起一聲聲爆響。
洪明賢：“郭警官，你沒事吧？”
郭明冷笑道：“我沒事，可是你有事。”
洪明賢：“郭警官，你想想，如果你在我這個位置，你會怎麼做？我也是為了金豐林和徐經理好。”
郭明：“為了他們好？你還把自己擺上道德至高點了，你以為我這些年的警察是白做的？你到現在還敢和我撒謊。洪明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金豐林怎麼認識的。要不要我提醒你，金豐林以前是收高利貸的！”
洪明賢身子一震，連忙豎起雙手：“關於我的那部分有點沒說，當時我欠了點錢，這確實也是我答應金豐林的原因之一。”
郭明：“人在承認錯誤的時候，總喜歡把自己的那部分縮小，甚至是扭曲，你和金豐林相比，他是女朋友沒錢治病，而你是要沒命的人，如果有一個人要下跪求另一個，那個人一定是你。你在公司工作了很久，了解你們老闆，知道他一定會拿出那筆錢，所以，能想出這個主意的也一定是你，不可能是金豐林。”
洪明賢雙手抓着頭髮，身體顫抖個不停，險些流出眼淚：“警官，郭警官，我有家庭啊，孩子才剛上學，他們離不開我，真的離不開我啊！”
郭明：“如果你在借高利貸的時候對你自己說了這番話，現在就不用對我說這番話。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敢撒一次謊，我不會再聽任何事，直接把你帶回局裏，關到你會說實話為止。”
洪明賢：“我投降了，我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你說的對，我聽到老闆懸賞的消息后，腦袋中忽然冒出了這個歪主意。當我知道金豐林急用錢的時候，就勸他和我一起，金豐林這個人看着流氓，無賴，但特別重情，我其實也沒想到，為了愛人，他真的願意毫無怨言的去坐牢。”
郭明哼道：“你們這兩個同時需要錢的人一拍即合，合謀將整個信達集團的員工給耍了，不過，你們兩個還真的會演戲，為什麼不去做演員？虧信達集團那一群白痴還自以為把金豐林給騙的團團轉。”
洪明賢：“沒辦法，公司的員工敢笑場，我和金豐林不敢啊，稍出意外，我的命，他女朋友的命都沒了。”
郭明：“徐恩波給了你多少錢？”
洪明賢：“原本，我和金豐林以為只有一百萬左右，我們每人分五十萬，但實際上，老闆給了我一百七十多萬，其中五十萬我還了高利貸，六十萬給了孫青青治病，我自己先後取出二十萬左右的現金放在家裏保存，前幾天賭錢不小心輸掉十萬左右，卡里還有……十萬，諾，我把卡帶來了。”他將銀行卡遞給了郭明。
郭明皺眉道：“嗯？卡里只剩十萬？不對吧，應該還剩三十萬才對。你連自己賭錢輸了都敢說，怎麼不敢說那二十萬上哪了？”
洪明賢猶豫的哼哼兩聲，臉上表情極怪。
也就在這個時候，郭明手機來了一條短訊，他打開一看，一顆火熱的心頓時掉進無盡的深淵，臉上的表情更是僵硬而扭曲，如同看見惡鬼般。忽然，郭明猛的抬起頭，握緊拳頭，一拳打在洪明賢臉頰。
“你這個王八蛋！”郭明大喊一聲，壓在洪明賢身上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警官，不要這樣，我知道你新家在裝修時遇到了點難題，我只是想幫你解決問題而已。”洪明賢拚命護住要害，不住的辯解。
郭明憤怒道：“你他媽這是幫我，我真恨不得一槍蹦了你這個王八蛋！”
“郭警官，你馬上就結婚了，新家不裝修好，你讓你媳婦住哪啊？”正在挨打的洪明賢忽然感覺郭明住手，心情激動下，不由繼續道：“我去過你家，除了付裝修費之外，我還替你買了缺少的傢具，已經送進去了。”
郭明癱在駕駛座，愣愣的盯着前方，不發一言。
洪明賢心下一喜，知道他已經默認：“警官，我現在有難處，可你不一樣有難處嗎？我們都一樣，互相給對方留條活路吧？”他見郭明短時間難以緩過神，就想給他一個人靜靜，其實，他更怕的是被郭明打死。
可是，洪明賢才剛剛打開車門，郭明就冷冷道：“回來。”
洪明賢頹廢的咬着牙，一回頭，卻見銀行卡遞到了他身前。
郭明：“把這張卡，還有我車后的東西都拿走。”
洪明賢轉憂為喜，興奮不已道：“好嘞，郭警官，我立刻拿走，我立刻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