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廢了》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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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情都抵不住一個“撩撥”。
是的,一個清清瘦瘦,頭總低垂着,即使微揚起,也只見到厚重的黑色眼鏡框兒。這樣一個女孩兒,她拿什麼去“撩撥”人呢!
當然,若想被她“撩撥”一下,這就要看機遇了。季承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又見到她。
今天是季承十四歲生日,他的哥哥季選說在家裏人給他慶生之前先悄悄帶他去個好地方,作為哥哥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季承淡笑,季選說“好地方”的時候,眼神狡黠,已然能猜出八九分,無非煙花之地。
挺有意境一地兒,名曰“羅蘭”。有酒有肉,還有新鮮的植物。當然,不缺美人兒。
季承隨哥哥走進去時,沒有絲毫的怯意,同行人都暗道,這季小公子將後來也是個控全局的主兒。
卻路過一個包間時,一襲悠揚的鋼琴曲流瀉出來,叫季承不由停住腳步的是,彈得竟是他們學校的校歌:炮火中的少年。
主角都停下了腳步,隨行的自然都跟着站定,
“怎麼了?季承,”
“這是我們學校的校歌。”季承不由笑起來。
“是小嘎在彈吧,這麼說,小嘎也是二炮附中的?”季選竟然很驚奇的樣子。
“小嘎?”季承腳步往包間裏移了移,微側身,看了眼裏面———這一看,確實一怔。
送他蛋清那女孩兒不說完全沒有印象,起碼再見到她一眼就能記起。
此時,鋼琴正好側面對着自己,她坐在鋼琴邊依然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樸素的連衣裙,白襪,皮鞋。彈到了“炮火中的少年”最後一個音符。
這個包間裏是些部隊的,都三四十歲的年紀,官階不小,還有些生意場上的。軍服外套、西服外套,有敞有閉,有斯文喝酒,有豪爽言語的,沒聞着煙兒味。
她彈完一曲,規規矩矩還坐在鋼琴邊,
她身旁一個肩頭扛着兩杠三星的男人,傾身好像在問她,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接着那男人大笑起來,“安靜安靜,聽小嘎再演奏一曲‘山崗上的哨兵’!”
季承走出來了。突然覺得,剛才那個男人微敞着軍服外套,坐着,傾身跟她說話,她規規矩矩點頭,搖頭,————說不出的淫靡!
隨後,包間裏再次傳出悠揚的鋼琴曲,果然,“山崗上的哨兵”。季承不知怎的,一陣厭惡。
外表純蠢,內里不安分。這種“撩撥”季承只覺得噁心。
不過,確實留有很深的印象了。
走廊上,她迎面走過來,季承會不由自主瞟她一眼。
食堂里,和同學們說說笑笑的季承,看見她拿着碗排隊,會不經意投去一記。
因此,路過老師辦公室,透過窗戶隨意往裏一看,看見了她的背影,季承站定又多看了兩眼。
卻不想這一看清楚———季承覺着有股子邪火往上躥!!
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就她和一個中年男老師。
她坐在椅子上,依然厚重的黑框眼鏡,依然微垂着頭,依然朴樸素素的校服衣裙,依然白襪皮鞋,依然規規矩矩,依然點頭搖頭。
這位中年男老師,也是那樣側坐着,也是那樣微傾着身,也是那樣輕聲跟她說著什麼話兒———
一下子,此刻的場景和那日在“羅蘭”的場景嚴重重合!季承只覺心口一熱,不知是憤懣亦或———激蕩,想都沒想,“砰”地踢開辦公室的門!
“你們在幹什麼。”
季承踢門的勁兒大,說話的聲兒小,很沉,有點毒。
傾身的老師被嚇着了,突然直起身子,眼裏有驚慌地望向季承。
季承到是緊盯着她。挺叫人失望的,她也一眼驚慌。季承本想———她應該一眼冷漠———
老師回了神兒,
“你幹嘛!進來怎麼不喊報告!”
季承被她那一眼“驚慌”是看得心也冷了,也許有那麼點趣味兒也沒有了。就是個普通的悶騷蹄子。
冷笑一下,季承轉身就走了。無所禁忌。
卻沒想,當日放學后,季承和同伴們就在工農兵小路被圍了!
甚至還沒看清對方哪條路數,麻袋往臉上一罩,棒棍交加。只隱隱聽得一聲,“別打頭。”
腥肉模糊間,季承含着自己的血蜷縮在地上,頭腦卻格外清醒!
這事兒跟她脫不了干係!!
不知怎的,季承就是覺得和那小悶騷蹄子脫不了系!!
勢不兩立!!季承咬牙獨獨能想到的。
卻,
不想,由此,“被廢了”自己的一生,
一生都搭在了她那厚重的黑框眼鏡之下,那雙驚惶的眼,那顆無根的心。
前赴後繼,看見自己“被廢了”的一生,同樣,也見證着別人“被廢了”的一個又一個的“一生一世”————
(被廢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