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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冒還是感覺得到的,中南海的氣氛有些微妙。
小周還在處理政務,只是,無論從心態上還是節奏上,都比之前,要緩適些。冒冒不認為這是小周顧着意要照顧自己而國事不顧。小周不是那樣的人。
這段時間小周給的溫暖如此家常,叫冒冒常有種想落淚的“如願感”。天心月圓,小周為她做到了。小周跟她說的話,小周扶持着她走的每一步,不再叫冒冒“必須仰着頭”去“企望”,不再有“猶如戰兢”般的生怕失去———冒冒知道,他再也不會向自己“抬起那隻手”,他會把手伸到她的跟前,叫她勇敢地握住,告訴他,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可惜,說不出。還是說不出話來。
多少個夜晚,冒冒睜着眼睛望着她的小吳嘎,動嘴,想喊她,
沒成功,出不了聲兒。
現如今的許冒冒,越發的沉靜。她仔細審視自己,為什麼說不出話兒。
她冷靜地想,
許魘的出現確實給了自己極大的震驚,
可她沒有懵,
事實上,強大的自控力連許冒冒自身都對自己感到驚奇。
回過頭想想,
也是有因可循的,
之前有太多叫許冒冒能“心寬”的事實攤了開來:
原來,吳好也有那樣艱辛的身世。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必得”的一份苦難,吳好能頂住,我就不能頂住嗎?
原來,我的家人在我明明傷害着他們的同時依然如昔地憐惜着我。分娩時刻,是人生最“痛”之時,許冒冒卻覺得那一刻成為了自己這小半輩最幸福的一刻。在親人、愛人近似“追悼”卻絕對包含深情的敘說中,我延續了自己的骨血———這是一種如何的幸運與賜福。
一路走來,回頭看,冒冒看到了太多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許杭那把用舊了的都磨掉了漆的柳葉刀,原來,一直是自己年少時送給他的那一把,
許趣還是只願意把她唯一的淚水留給自己看,
許味,我的二姐,這樣愛握着我的手,一握,就是緊緊地不放,
許涙,——我對不起他。
冒冒現在每每想起自己的小哥哥,就會想起他在搏擊台上重重揮向吳好的拳———現在想來,吳好那時候疼,小哥哥更疼,———就為了不叫我今日之悔恨———
還有爸爸——
冒冒每到這個時候想洶湧湧出熱淚,都會強忍着去看她的小吳嘎,
不能崩潰,不能崩潰,
想想吳好的話,“不能絕望。要想想,哦,我能怎麼解決這個問題,這個衚衕走死了,我是不是就真走上絕路了?”
沒有絕路,這個世上實際上沒有絕路。絕路都是人自己走出來的,生路,同樣要靠人自己走出來,雖然,它比走絕路要難上十倍百倍千倍———
許冒冒就這樣每日每夜獨自暗暗地反覆“悲傷”,又反覆“重振”。————說實話,許文正在經歷苦痛的同時,確實如同小周所言,獨自,在成長。
所以,失語,文正清楚是心理原因,她也在努力,努力戰勝,不叫他人為自己憂心,傷心————
這人呀,就是這樣,不懂事的時候,十輩子的債都不夠她討,卻,有朝一日忽然開了天靈蓋兒,懂事兒了,———十輩子的命為她付出都是心甘情願。
冒冒終究是幸運的,“積德之旅”正在向她敞開大門。
這幾日,王學宜都會來找冒冒聊天兒。
王學宜算是吳小周跟前最“活潑”的秘書了吧,東北人,特逗。冒冒那會兒在中南海時,跟她私交就不錯。王學宜兩口子都在中央辦公廳工作,她在“吳小周辦公室”,她老公陳招在“蘇順卿辦公室”。
以前是不知道“權貴之間複雜的關係”,現在,冒冒有點敏感,蘇順卿和小周不和。
偏偏王學宜有點糙性子,冒冒這一失語,她也是確實憐惜冒冒,真把冒冒當“大妹子”了,啥掏心窩子的話有時候就愛往外面蹦,本來是埋怨他們家陳招不疼人的,一吐二吐竟然這樣的話都吐出來了,
“老妹兒,這是跟你說知心話,我最近不大待見陳招,跟他主子也有關係,太打壓我們首長了———”
不怪王學宜,冒冒這幾天從吳小周身邊人的私語裏也聽到過類似的情緒,好像———一致都對姓蘇那位“敢怒不敢言”———說實話,“忠心護主”的情緒多少這幾天有點蔓延。
冒冒本持着本分,並不多聽多上心的。只是,前面也說了,她這幾日確實發現了異常。冒冒當然擔心小周。
“咳,過分吶,把咱們首長壓到這個份兒,他做壽還假嗎假邀請咱們首長去,這一桌坐着吃飯也不怕良心不安?———”
冒冒聽到此還無奈想,同志們這是“壓抑”到何種程度了哇,這樣“大不敬”的話都說出來了,不過,冒冒也心暖無比,為這樣一圈兒真誠守護着小周的工作人員而心安。
既然心已坦誠,小周也願意為自己袒露心事,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問發生了什麼呢?冒冒決定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去看看小周,不涉及政事,哪怕只是去握握他的手,也算是一種支撐的力量。
說做就做,冒冒向小周的書房走去,他這幾天都在那裏辦公,
卻,走至門口就聽見,
“首長!您三思啊!”
是曹淵!
震驚了門口的許冒冒,何事能叫一向持穩圓滑的曹主任如此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