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舊緣再憶
成親那日，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十里紅妝，色彩斑斕的綢布佈滿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街巷。
偌大的顧府更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在這初春的時節顯得尤為的喜慶。
五花馬，千金裘。紅燭玉案，賓客滿堂。
身在前廳的顧江沅被朋友圍着互敬喜酒，他假裝着醉意朦朧的笑着敷衍了幾杯，便撥開人群，準備離開前廳。
誰知，身邊的好友見他欲走，立馬伸手拉住他，笑着開玩笑道：“怎麼，顧兄如此匆忙，莫不是着急回去見新娘子，好洞房花燭？”
聞言，周圍的好友皆是一副懂得的模樣，相視一眼之後便都哈哈大笑起來，顧江沅竟有些微微的臉紅。
“你們快看，顧兄竟臉紅了。”經過剛才這般嬉鬧，周圍的朋友似乎更來勁，忍不住的調侃顧江沅道。
他只是淡淡的瞪了他一眼，而後繼續道：“你們先慢聊，我還有事，恕不奉陪。”說完之後，便邁開步子，出了前廳。
初春時節的晚風帶有一絲冷冷的寒冬之氣。院內新栽的桃樹剛剛生出了許多花骨朵。粉粉嫩嫩的，煞是好看。
漆黑夜空中皎潔的月光透過枝丫灑落下來，斑駁一地的倩影。顧江沅身着一襲紅色的喜服，就這樣步履緩慢的向著新房內走去。
彼時新房中，新娘子蘇芊翎脫下了身上穿着的上好的紅色鴛鴦嫁衣，命令丫環采沫將自己平日裏穿着的衣服為自己換上。
采沫猶豫了半天，在蘇芊翎的百般逼迫之下，這才不得不將衣服交給了她家小姐。
顧江沅推開門進去的時候，便瞧見女子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紅的耀眼的嫁衣被整整齊齊的放在她的身側。
雖然顧江沅早已料到這般結局，但瞧見眼前的景象，他微微錯愕，心卻還是不免的隱隱發疼。
難道他不顧性命，百般乞求娶來的女子，竟是如此的討厭他，厭惡他嗎？
少年腳步停在門口，溫潤如水的目光里卻滿是受傷。他稍微愣了愣，便抬起腳步走進了房間。
女子循着腳步聲抬眼瞧去，少年那張熟悉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她便瞬間一驚，回頭便吩咐采沫退出去。
采沫也並非不明事理之人，聞言便乖乖退了出去。
“怎麼是你？！”采沫剛退出去，蘇芊翎便站起身來，對着顧江沅質問道。
還未等他回答，她便接着繼續道：“你這麼千方百計娶我入府，究竟有何目的？”
現如今，她蘇芊翎只是一介弱女子，無依無靠。顧江沅究竟打的什麼主意，說實話，此刻她便也是滿頭霧水。
聞言，少年明顯的怔了怔，似水的眸光里卻滿是受傷與委屈。他就那樣深情脈脈的瞧着蘇芊翎，目光半分都捨不得離開她。
“翎兒，我娶你，並無半分目的。你…可信我？”少年清清冷冷的聲音在這喜慶的新房內空曠的回蕩着。他的目光溫潤似水，竟親切的喚她翎兒。
蘇芊翎並未曾理會他，只是自嘲的冷笑一番：“信你？我為何要信你？”
他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將她娶進府中。只是為了滿足自己，這中間可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她不想，也不願自己像一件可以隨意交換的物品被人推來推去。
他知道，此刻她正在氣頭上。也明白，當初自己這樣做，會給她帶來傷害。
可是，只要她能呆在他身邊。他可以每天都看見她，瞧着她。即使她怨恨自己，他也心甘情願。
他望着女子那如畫的眉目，聲音依舊清清冷冷：“翎兒，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少年說完，輕輕的嘆息道。轉身的一瞬間，眉頭微皺，他強忍着喉嚨的一口氣，直至走出房門，才撫着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少爺，你沒事吧？”聞聲而來的小廝急忙跑過來扶住顧江沅，焦急的聲音中滿是擔心。
顧江沅回過頭，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我…我沒事…”小廝自然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少爺他不願說出來讓人擔心，寧願自己扛着罷了。
這一夜，偌大的顧府中，兩處院子的燈火通明，兩人幾乎都無法入眠。
蘇芊翎雖然厭惡顧江沅，但經過昨晚的事情，倒是對他有些改觀。
這不，翌日大清早，便吩咐采沫為自己梳妝打扮一番，顧江沅便帶着她去拜見顧老爺顧夫人。
顧老爺顧夫人原本對蘇芊翎是存有滿滿的偏見的。他們認為，這蘇芊翎一個鄉村女子，無父無母的，怎麼能配的上他們的兒子？
但是，直到見着蘇芊翎，兩人便將她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
女子身着一件鵝黃色的寒煙羅裙，裙擺處用金絲綉線綉成朵朵梅花，看起來甚是好看。
烏黑的秀髮用一枚白玉蘭花簪綰住，垂落的三千青絲隨風飄揚。白皙的皮膚，柳眉彎彎，殷桃小嘴。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恍若九天下凡的仙女般光彩照人。
此女子的美貌，卻是難以挑出任何毛病。顧老爺不禁心中有些失望。
無論如何，此女子的家世與他們都是門不當戶不對，總有一天他也會讓沅兒休掉她。
敬茶完畢后，顧江沅便向二老告辭，拉着蘇芊翎便退出了后苑。
剛出苑門，蘇芊翎便甩掉顧江沅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撇撇嘴道：“小女子粗鄙，不知顧少爺為何會看上我？”
“只不過現如今，還請顧少爺給我休書，放我走吧。如此，小女子便對顧少爺感激不盡。”蘇芊翎低着頭，自顧自的說道。卻完全沒注意到她說這般話時少年溫潤目光里的無盡的受傷。
“翎兒，我不會放你走的。永遠都不會……”少年扔下這句話，便抬腳走遠了。
蘇芊翎望着他瘦弱的背影，狠狠地跺了跺腳。也許是此刻，她太着急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以至於後來，她每每想起這句話時，內心便痛如刀絞，無法呼吸。
有時候，錯過了便就是錯過了。再也回不到當初，回不到從前……
也許時光能倒流，她蘇芊翎，再也不會這般傻，辜負了這麼一個真心真意待自己好的人。
可惜的是，卻從來都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