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情之圓滿
翁西的眼睛血紅血紅的,整個人處在崩潰的邊緣。
楊伯母望着面前的男孩如此深愛着自己的兒子,想到洛陽被關起來的時候躺在床上絕食,嘴裏卻喃喃念着翁西的名字。
而那時的自己那麼狠心,“你一個大男人居然絕食對抗?那你就絕食到底!大不了我找醫生給你大營養針!反正你想跟他在一起,除非我死!”
嘴唇乾裂的男人哈哈哈苦笑道:“媽,兒子怎麼可能讓您死?就算要死也是我自己。”
那時的自己居然覺得楊洛陽說那句話的意思不過是嚇唬自己。
當自己再去那間小屋的時候,就看見她唯一的兒子躺在浴缸里,紅色的血淌滿浴缸。
“洛陽!”楊洛陽的媽媽一下子失去全身的力氣大哭起來。
“孩子,是媽媽錯了,你快起來。”這樣的楊伯母無論如何也無法責怪一個和自己一樣愛着洛陽的人。
陳俊嘴角微揚,說道:“唉!伯母您能想開就好了,這明明兩情相悅的事,幹什麼弄得要死要活。”
“是啊!以前想不開。等洛陽從手術室出來就圓滿了。”楊伯母伸手把翁西攬進懷裏。
一個保鏢說:“夫人,這是我在洛少房間裏找到的。怕您看了生氣、傷心所以一直不敢給您看。”
一張白色便箋上寫着: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陳俊嘴角抽搐,生死關頭這傢伙還能寫出這樣的詩,看樣子應該還沒瘋過頭
這邊焦急的等着手術,那邊趙雪風卻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陳俊的繼母,陳澤的媽媽。
這是一個臉上根本看不出年齡的女人,,如果一定要說哪一部分看出年齡,那一定是那份從容。
二十歲的女孩,模樣再怎麼成熟,如趙雪風這樣,也還是幼稚多一點。
而這個女人就像拋光的玉石,那種優雅的美麗讓奢華的外貌都成了陪襯,趙雪風希望自己在四十歲的時候也能有她那份從容。
“你好!趙小姐,我是陳澤的母親。”紅唇輕啟,微笑漾在唇角。
趙雪風知道,她的微笑不是喜歡而是禮貌。
“您...您就是陳俊的繼母。”
“我很喜歡你這個叫法。不過,陳俊不會喜歡的。”
“伯母,您找我有什麼事?”
女人坐在床邊說:“我聽說你被洛陽媽媽打傷了,所以來看看你。”
趙雪風覺得,果然是經過歲月曆練過的女人,稍微有些見識的女人都知道什麼是迂迴,什麼是虛偽。
“伯母我這個人比較笨,您如果跟我拐彎抹角我會聽不懂的,不如您直說好了。”
“好!”女人調整了一下坐姿,盡量離趙雪風近一點,她說:“趙小姐的性格我很喜歡呢!小俊的性子和他媽媽一樣,是個說一不二,不允許自己受委屈的人。”
“那天小俊從Y城飛來帝都着實讓他父親高興。你或許不知道,自從他父母在他十五歲的時候離了婚,他就指着老陳,抱歉!我是說陳俊的爸爸發誓,這輩子不再踏進陳家,不再回來帝都。”
“他是來帝都的第二天來陳家的。剛到我們家,他父親打電話給小澤。你不知道,小澤有多喜歡他這哥哥,可是因為你那個人把小澤打了一頓。你放心,我講這些不是想替我兒子出氣,那小子確實欠收拾。”
“我講這些是想你知道,你讓陳俊破壞了自己的原則,你甚至讓他的情緒起伏不定。作為一個男人,這很不好。”
“你這次受傷,因為你小俊不顧和洛陽二十幾年的兄弟情分,毅然對付楊家,讓他爸爸很頭疼。”
趙雪風只是個鄉下小妞,還是個腦容量在大眾以下的傻妞,但是別人有理有據的分析讓她想不明白都不容易。
“伯母,楊洛陽家很厲害?”趙雪風有些擔心陳俊。陳俊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就算再怎麼厲害,能對付一個家族,這話有點嚴重啊!
女人嘆息,怎麼跟她解釋這之間的利害關係呢?
“小俊的父親是**官員你知道嗎?”
“聽陳俊提過,但是具體是做什麼不太知道。”
女人心想,從這點可以看出小俊至少是信任她的,以前他哪會告訴別人關於自己父親的事。那孩子可以原諒很多人,唯獨對自己的父親不懂得寬容。
“雪風,我叫你雪風好嗎?你叫我荀姨就好了,我姓荀。”
“荀姨。”
“雪風,楊洛陽母親的娘家是軍人世家,她的爺爺是全國十將軍之一!也是小俊他父親曾經的領導。楊洛陽的母親是現在帝都一位高官的夫人,具體是誰我不方便告訴你。”
“幾年前,小俊他爸爸想讓小俊進入官場,小俊媽媽想讓小俊進入商界,最後小俊媽媽勝出。坦白講,雪風,無論陳俊選擇哪條路,你都不是她的理想伴侶。選擇你,對於陳俊沒有任何幫助。比如這一次,我聽說你挨打是因為去威脅楊洛陽的母親。”
“一個人,起碼一個知道利害關係的社會人,都不會做這種莽夫一樣的事,你連事件起碼的利害都不清楚就去做這件事,以後如何做好小俊的後盾?”
“跟你說這些,沒有貶低你的意思,只是在告訴你一個事實,你真的不適合小俊。”
從認識陳俊趙雪風就知道自己不合適,但是那些都是自我意識。如今經別人點出,趙雪風忽然覺得以前自己做的那些事,還給自己留着尊嚴。
陳俊我並不是不愛你,是不知道一無所有、一無是處的我能給你些什麼,如果我不能給你些什麼,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那樣無恥,就算說一千句我是為了你這個人,我沒想過圖你什麼,有誰會信?
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所有人圍上去,醫生摘下口罩說:“手術很成功,病人只不過稍微有些缺血,好好補半個月就好。”
醫生走後,楊洛陽就被推了出來,還處在麻醉中的楊洛陽睡得很沉。
楊伯母自言自語道:“幸虧發現及時!命保住了。”
翁西一邊跟着病床跑一邊心疼的喊着:“老公!洛陽...”
陳俊跟着進了加護病房,回頭就看見自己的繼母荀女士急沖沖走來。
“小俊...”荀女士走的有點急。
“您好!”陳俊禮貌的說。
“洛陽他怎麼樣了?”
“您聽誰說洛陽出事了。”
“那個...”荀女士想說聽趙雪風說的,可是想着陳俊十分維護那個女孩,只好說:“聽小澤說的。”
陳俊有點懷疑,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平時就是仗着自己老爹瞎胡鬧,他會關心別人?
荀女士走進病房,陳俊見好友雖然憔悴但總算是保住性命了,有愛人和母親的照顧,還有另外兩位好友,自己可以放心離開。
想着自己那兒還有個提心弔膽的傻妞正等着,陳俊跟凌志打了招呼就離開了。
病房裏,趙雪風正在喝着自己給她帶的湯。
“還沒喝完?涼了吧?”
“陳俊,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洛陽他怎麼樣了?”
“雖然還沒醒過來,但是命總算保住了。這一場也算是圓滿,伯母暫時接受了翁西。”
“暫時?”
“伯母是一個很強勢的人,說一不二...”
說一不二?趙雪風想起荀姨的話,她問:“和你比起來呢?”
“我?小時候十分佩服她,長大以後...”
“長大以後怎麼了?”
陳俊忽然上前緊緊抱住趙雪風,輕嘆了一口氣。
趙雪風有些心疼他,她問:“因為我你做了很多你並不想做的事情對嗎?比如,為難楊家的人。”
陳俊心裏一驚,他坐回到一旁,說:“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對付洛陽嫁的人。”
“陳俊!你不要這樣。無論是挨打還是受委屈,人人都會經歷的。一點委屈受不得那不現實,我不希望你為了我得罪什麼人,導致以後路子不好走。你這樣,我還不起。”
陳俊抬頭看向趙雪風,皺緊的眉心,他問:“我離開后誰跟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趙雪風連忙否認。
“趙雪風你一個從農村來到大城市的傻妞,你會知道楊家不好得罪?”
“別問了。”趙雪風把頭轉到一邊。
“好!我不問,我猜。是我媽?不可能,她現在在澳大利亞。我爸?那人日理萬機怎麼可能?”
趙雪風想,確實不是你媽,但也和你媽差不多。
陳俊有些懊惱的站起身,他一個人在特護病房裏轉了好幾圈,然後雙手按在床沿上逼視着趙雪風,他說:“我不管那個人說了什麼,也不管你怎麼想的。這一次不管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你都休想再一腳踢開我。”
陳俊停頓了一下,平復自己的心情,他說:“趙雪風,男人也是希望被人心疼的。男人是山不錯,可是沒有心愛的女人,就是沒有水的山。沒有水的山會被風化光的。”
“陳俊...”
陳俊抹了一把臉,把那些瓊瑤似的多愁善感抹掉,他說:“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棄我,我的心不是鐵打的,它會痛的。如果痊癒不了,我會死的。”
“陳俊...”
“學你那句話,這不是威脅是警告。我可以接受你不愛我而離開我,可是如果我們兩情相悅你還要離開我,你是想我死嗎?我從前不覺得愛情能有多大點事兒,可身邊的朋友,你自己看看,你明明知道愛是會死人的,你還想拿我再試驗一下?”
趙雪風低下頭,眼淚就落了下來,她說:“我很害怕!”
陳俊一下子沒了語言,他唯一做的就是把這個缺乏安全感的女孩擁進懷裏。
趙雪風抱緊陳俊,她哭着說:“我至今仍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情景,在我們公司。你就想偶像劇里走出來的男主角,而我卻只是個小粉絲。粉絲和偶像明星的距離,好遠。”
“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那時候。”
“嗯?”
“我剛回國的時候在Y大附近的美食一條街遇到了一個醉鬼,她對我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還為了我破壞花草樹木,送了我一枝迎春花。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怎麼不記得?”
“我本來想打的回去,看你一個人醉醺醺上車不放心才一路尾隨送你回家。”陳俊吻着趙雪風的額頭,笑着說:“你挺厲害的,醉的東倒西歪還認識回去的路。”
趙雪風覺得不可思議,那自己酒醉后的醜態陳俊不是都看到了嗎?
不過,也沒關係!自己又不止一次在陳俊面前丟人。腐女就是這點想得開。
“我還記得那個夏夜的晚上你來到我家,說愛情對於我太深奧,所以我們可以直接跳過那個環節。”趙雪風捶打着陳俊,“你那時候幹嗎不拿出結婚戒指?沒戒指有束花也好啊!害我在你走後一直懷疑自己被耍了。”
陳俊無奈道:“那天說是一時衝動也差不多,就憑着一腔熱血衝過去了,話趕話說到那裏準備卻不充分。本想第二天再去求一次,可小林說我太草率,讓我給你一段婚前被追的美好回憶。”
“美好回憶?知道你是程程等了四年的男人我恨不得把你騙到海邊淹死你!為什麼每次都差那麼一點點?你還和程程上...”
“沒有!沒有!我發誓,我什麼也沒做過,她在撒謊,想讓你對我誤會離開我。我喜歡,愛的人只有你,所以在我一個人失意的時候洛陽發過來的那張照片簡直讓我有種重生的感覺。”
“陳俊我真的喜歡你!可我真的害怕,怕你是一時興起,怕你以後會後悔,怕那些比我美麗比我年輕比我各方面都優秀的女孩子把你搶走。我總想着,趁着自己愛的還不深,還不至於要死要活趕快逃跑。來到帝都的這段日子,我總還貪心的想你,希望你還喜歡我,希望你別那麼快變心...”
“雪風...”這個女孩從喜歡上他就膽戰心驚。
“我是真的怕,因為怕失去所以寧願從未擁有。別人都說我比同齡人有主心骨,其實不是,愛情上我比不上那些女孩們的勇敢。我那麼喜歡你,我知道你也挺喜歡我,可是對你的喜歡我總抱着懷疑的態度,一個困難面前我就往後縮。陳俊你說的沒錯,我屬烏龜的。”
“到底要怎樣愛你才夠?”陳俊嘆息,“我也不像你想的那樣堅定,我也是無數懷疑無數退縮。你騙了我,讓我沒能最後再看你一眼就不告而別,我那時候是恨你的。在我們分隔兩地的時候我想過,愛情真的不容易圓滿。我想着,或許不圓滿才是生活常態,我想着放棄...”
趙雪風仰起頭看着陳俊,心潮翻湧,不知道陳俊要說什麼。
“趙雪風不要覺得男人花心易變,男人也是有感情的。如果可以擁有愛情,任何男人都願意為之努力。生活中我們必須學的課程是放棄,但如果人到中年回憶起這段情,我要怎樣的遺憾?我的生命那樣短暫,難道我要後悔着生活嗎?”
兩人兩兩相望,這樣執着的兩人,此刻像是武林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脈,他們心意相通,決定不再辜負彼此的深情。終於,趙雪風主動吻上了陳俊的唇。
從病房的窗子望出去,寧靜的醫院外,高大的樹木飄落了一片葉子,秋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