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時光難返_1
薛楚來到和林舜約定的酒吧，點了杯橙汁。他總是喜歡這些嘈雜的地方，昏暗的燈光，讓人看不清彼此的面目，人與人之間，只有燈紅酒綠，沒有真心。
“小姐，一個人？”服務生端來一杯酒，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緩緩搖曳，“這是對面的那位先生請您喝的。”
順着他的手指，薛楚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他。
她氣憤的並不是他此刻不在病房，而是他竟然在喝酒！簡直是不要命了。
她冷眼看着他，臉上清楚地寫着怒氣，“告訴那位先生，要是他不立刻離開這裏，以後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那這酒……”
“我不要。”她不再看他，眉心皺起，喝了一大口橙汁。
“薛楚，你怎麼又點橙汁啊？”林舜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叫了一杯白蘭地，然後偏過頭望她，一臉驚訝：“我沒遲到吧？怎麼你一副想殺人的樣子？”
“沒事。”她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紀子臣剛才的方位，見他已經不在，剛想鬆口氣，卻瞥見他正和一個女人在舞池中跳貼面舞，隨着熱辣的音樂，瘋狂地擺動身軀，頗有嫵媚之感，每一個眼波流轉，都能勾住對方的心魂。
林舜見她心不在焉，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叫道：“薛大小姐，你到底在生什麼氣？要是你再不理我，我可要哭了。”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惹得薛楚無奈笑道：“我哪敢生你的氣，不怕你那位殺過來把我煎皮拆骨？”
“呵呵，怎麼會，有我在呢，她敢？”他打了個哈哈，指着舞池中熱舞的男女，道：“賞臉跟我跳個舞嗎？”
“你知道我不會跳。”薛楚向來都對跳舞不在行，唯一一次還是在學校的畢業舞會上和谷晏一起跳了一曲華爾茲。
那旋轉再旋轉，幾乎讓她暈眩，只能緊緊跟隨着他的腳步，俯在他懷裏，閉上眼感受着他堅實的胸膛，有種難以言喻的心動。
自此，她便沒有再接受過別人的邀舞。在她心裏，雙人舞是應該跟心愛的人一起跳的。換了誰，都沒有了意義。
“我知道你不會，我可以教你。”林舜正摩拳擦掌，有些躍躍欲試。
“算了吧，你去請別的美女跳，我不會介意的。”
“哈，那你一個人在這裏坐着不無聊？”他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再勉強。
“沒事的，本來說請你吃飯，你卻偏要來這裏，反正我算是請過客了，別再揪着我不放就行。”
林舜片刻便消失在閃爍的燈光中，薛楚端起手裏的橙汁，淺淺喝了一口，不知為什麼，竟覺得有些苦。林舜和利萱是在她和谷晏的大力撮合下走到一起的，如今他們即將修成正果，自己卻成了孤家寡人，何其悲哀。
酒吧里音樂震天，每一個鼓點都彷彿敲在心上，讓人分不清是心跳聲還是鼓聲，這樣的重金屬會讓人有些心悸，薛楚向來是不太喜歡的，她此刻正捂着胸口，彷彿這樣便能阻止心跳隨着鼓聲起伏。
驀地，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紀子臣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舒服嗎？”他的聲音很低，就算音量並不大，也能很清楚地聽到。
她搖了搖頭，不說話。
他微微皺眉，忽然彷彿明白了什麼，拉起她的手，便跑出了酒吧。他的力道十分大，薛楚還沒掙開，他們已經到了路邊。
他放開她，聲音有些不悅，“你不適合這樣的場合，回去吧。”
剛才的火氣頓時冒了上來，她不理他，徑直朝酒吧走去。身後的聲音終於有了一些起伏，“是不是我回醫院，你就不再生氣？”
“你回不回去不關我的事，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病人。”薛楚沒有轉身，感覺身後的人一陣沉默，她繼續朝酒吧走。
“對不起。”
在空蕩的街邊，這聲道歉顯得格外突兀，薛楚停下腳步，終究回過頭，她想她不應該這樣對待一個病人，於是走到他面前，柔聲道：“雖然你明天就出院了，可你以後不能再喝酒，會有出血的危險。”
“你對每個病人都這麼關心嗎？”
“當然，每個病人我都有責任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現在是下班時間，我可以問你上次那個問題嗎？”
“什麼？”
“剛才那個男的是你男朋友嗎？”
又來了。薛楚撫了撫額，還是搖頭道：“不是。”
“那……你有男朋友嗎？”他仍舊是一臉坦蕩，害得薛楚連謊話都無法說出口。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終於忍不住問。
“我想追你。”
“嚇？”薛楚除了驚訝還是驚訝，實在不曉得怎麼回答，但很肯定的一點是，她並不覺得他們兩個會有在一起的可能。
“如果你沒有男朋友，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正在薛楚被他問得不知所措的時候，林舜的出現恰好打救了她。
“薛楚，你怎麼跑出來了？這位是……”顯然林舜是不關注娛樂新聞的，他竟然不認得紀子臣。薛楚飛快地跑到他身邊，拉起他的胳膊，笑道：“問路的，我想回家了，走吧。”
“哎，我還沒玩夠呢，這麼早回去啊，對了，剛才我可是買了單，不是說好你請的嘛……還有還有，剛才那個美女留了電話給我，你可千萬別告訴我老婆……”在林舜的滔滔不絕中，薛楚回到了公寓樓下，她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反應過來她到了，然後只見他一臉笑意地湊到她面前，“薛楚，我想起來剛才那個人是誰了，叫……紀什麼來着，上次我老婆還對着他的照片流口水來着，快說，你和他什麼關係？”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薛楚有些措手不及，她愣了半晌，才囁嚅道：“他就是我一病人。”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幹嘛一臉尷尬，難道他剛才跟你表白了？”
薛楚險些嗆到，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她向來不善說謊，只得點點頭，“他說他想追我。”
“靠！大小姐，你還真是艷福不淺吶！回去跟我老婆說，她鐵定要羨慕嫉妒恨。”林舜誇張的表情逗得薛楚禁不住笑了出來，“你千萬別告訴她啊，我可不想全世界都知道，我跟紀子臣，壓根就不可能好吧。”
“你沒病吧？女人不是都喜歡帥哥嗎？難道說……你其實一直暗戀我？”
“你？”薛楚一臉鄙夷，“除了你們家萱萱，誰還看得上你啊。”
林舜頓時變了臉，苦哈哈地嘆道：“唉，我就是個人見人嫌的，我還是回去找安慰去了，你好好想想吧，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
薛楚正想再反駁幾句，林舜卻忽然變了語調：“別再鑽牛角尖了，薛楚，找個好男人嫁了吧，這個世上原本就沒有缺了誰過不下去的。”
難得看到林舜正經一回，薛楚心裏清楚他是真正關心她的，不禁眼裏有些發酸，面上卻仍舊笑着，“林舜，你這樣我可不習慣。”
他立即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哎，我說大小姐，你也快三十了吧，還真以為自己永遠十八歲？”
“他比我還小兩歲呢。”薛楚嘀咕道。
“小兩歲有啥的，女大三，抱金磚，沒聽過？”
“好了，好了，別說他了，我和他真的不可能。”
“反正你自己好好琢磨，別人也只能給你出出主意，自己的事還得自己把握，不早了，上去吧。”他揮了揮手，漸漸消失在路口。
薛楚望着街邊的路燈，許久沒動，忽而嘆了口氣，轉身上樓。
她並沒有注意到，不遠的樹下，一個影子在路燈下，被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