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眼千年
人生如夢。翻看那時的舊照片,那麼小,那麼單純。小時候夢想長大。總以為大人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自在。長大了,卻想回到童年。那片兒時的天空,那麼湛藍,那麼無邪。錢鍾書的圍城,是人類的圍城。他說出了既定的事實,猶如發現了萬有引力。不管你是否意識到它的存在,它一直就在那。
司空墨繼續着他的419生活。慢慢的,他感到厭倦。交往的女人越多,心便越是空洞。同床共枕,亦有同床異夢。他終於意識到,或許早就意識到,只不過這些年,淡忘了:愛情乍看之下,並沒有那麼神聖。可當遇到一個與你心靈相契合的異性時,愛情瞬間升上神壇。
419終究只是一時的歡愉。每當深夜,你能擁誰入眠?躺在你一旁的人,會否讓你,一如既往的歡喜,不離不棄?
司空墨不是孩子。畢竟也是花間老手。司空墨是個孩子,他還沒有遇到一個可以與之組成家庭的女人。談戀愛遠比結婚容易的多。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和則成,不合則散。婚姻是兩個家庭,甚至三個家庭的事情。和也得成,不和也不能說散就散。
司空墨身邊的女子,睡的死死的。他沒睡,又或是,習慣性醒來。重複着之前的結局。拿了女人150元,留下單子。走人。
“單子你起來去退了正好150元,我拿了你150元。後會無期。”照例發完短訊,司空墨躺在自己的狗窩,閉上眼睛。
清晨,女人醒來。查看了手機短訊。她有些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近些年來,傳的沸沸揚揚的150男。她立馬想打個電話問問這個男人,她到底是第幾個。女人總是這樣,關注的方向,總是出人意料。新時代,終究是新時代。女人的地位提高了,男人的地位在某些程度上,受到強烈的打壓。男人可以花心,女人為何不能419?這就叫做公平。不偷不搶不做小三,有何不可。
司空墨的手機靜音。即使沒調成靜音,他也聽不到。習慣性的拉近了黑名單。手機震動了一下就沒了影。手機顯示,第412個黑名單。沒錯,所有的黑名單,都是他交往過的女人。只不過,黑名單里,不包括花小妹,不包括李小花。只是她們,從未打來過。
三年了。平均一星期跟三個不同的女人睡。司空墨可謂是箇中好手。其中也避免不了趕完上半場,又得趕午夜場的奇葩事。好在司空墨從不腳踏幾船。幾乎都是事後發短訊說分手,之後再也不見。即使在大街上遇到,也是遠遠避開。有時,還能碰到已經結婚的曾經“好友”,無法避開,只能淡淡一笑,向前走,絕不回首張望。
直到有一天,看到了抱着小孩,從豪車上走下的李小花。摟着她腰肢的,不是那個老男人,是個年輕的漢子。
只是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老了。很孤獨,無依無靠。家中傳來老父親的催婚令。甚至有過年不帶女友,就不用回來的架勢。然而看到了抱着小孩的李小花,他久違的淚水,有些抑制不住。然而,這些並沒有什麼作用,只是加快了他419的步伐。
當數字停留在417時,他停止了。潛意識裏,他將李小花與花小妹放在了419里。既然數字已經湊齊。那就開始正經談戀愛吧。那時,司空墨很想將手機密碼給換了。思來想去,還是捨不得。他已經習慣了這些數字1,0,1,0,3,0。
時光飛逝。距離上次受到已婚有子婦女的刺激已經過去兩個月。人間六月。
司空墨這幾年,倒是沒有跟小哲聚上幾次。有事都是電話里說。小哲忙着替孫鎖貴的兒子賺錢。對,任墨給孫鎖貴生了個兒子。任墨並沒有回到這個城市,她親自帶孩子。現在的她,眼裏只有兒子。
司空墨與小哲的見面次數,越來越少。電話也從一開始的一星期幾次,到後來的一個月也沒有一次。無非是心裏不舒服了,打個電話,求安慰。小哲也是如此。看似感情淡了,實則不然。都長大成人,都需要各自拼搏。都有着各自忙碌的理由。不能在像從前一般,由着自己的性子,自己難受了,就硬是要當面拉着好朋友一起難堪。司空墨與小哲兩人,打電話的時候很少訴苦。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句帶過。只是特別的時候,需要告訴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一聲:我還沒死,也不會自殺,請放心。我還當你是朋友。
至於在電話里,就不需要聲淚俱下。只是打個電話,自己腦補下,簡單問候幾句就可以。君子之交淡若水。若是遇到緊急情況,一個電話,保管在合理計時內,用最短時間內到達。當然,身為好朋友,他們都不希望出現這樣的緊急情況。只願對方,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萬事如意。
兩人相比從前,確實成熟了許多。過年坐車一起回家時,兩人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生怕周圍的乘客不知道自己是誰。說話咋咋呼呼。若是身邊坐着美女,談話聲音可以無限大。如今,即使對面坐着蒼老師,他倆也只會在行駛的旅途里,瞻仰窗外的風光,累了閉上雙眼,感受心靈。一個厭倦了蒼老師,畢竟實踐勝於紙張;一個沒工夫看蒼老師,自然不認識。何況,有時候太過於單純的人,並不怎麼待見妙女。
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時刻困擾着他們。來自家人的嘮叨。
司空墨覺得,這輩子也算是放浪形骸,花間來去自如。也該留痕了。
無巧不成書。司空墨遇上了她。
伍玲瓏。她昏迷了兩個月,才醒來。虛弱無比。當得知孫馥卿離她而去后,她再度陷入了自我封閉。她不敢相信,為何兩個經歷過生死的人,活着卻要分離?其實,分手是她主動提出的。她不能容忍一個男人,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撒手不管。還沒有組成家庭,就已經這樣,何況以後。看着老父親的蒼蒼白髮,她毅然決然。雖然,內心無比的疼痛。
很多人,能在分手后,立即找到新伴侶。還有更多的人,一旦分手,感情空窗期,會很久很久。不是沒人愛,只是心裏,無法這麼快,將那個人清出去。心不清明,如何接納他人。
孫馥卿來找過她很多次。她拒絕相見。最終還是相見,她拒絕再見。直接告知孫馥卿,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嘴上說著,心裏想着。是我的終究是我的,即使我趕走他千萬次,他還是會回來。可她終究看高了孫馥卿。不消一個月,孫馥卿有了新歡。她徹底傻眼。
有時候她總嘲笑自己:你不是醒來之後自己做的決定么。當時你不是很堅決么?怎麼現在後悔了。怎麼現在又開始感到失落了?難道你就這麼賤嗎?
心是脆弱的。有些傷痕,及時醫治,能痊癒。有些傷痕,就算不及時醫治,也能瞬間痊癒。然而還有些傷痕,即使及時醫治,始終撕裂着流着血,永不癒合。
一年後,她徹底死了心。她相信,即使孫馥卿跪在面前求她原諒他,重修於好,她肯定都不拿正眼看他。死心是死心,念叨是念叨。不管怎樣,以後的男友,總要或多或少的與前男友做比較。大概傷口一直撕裂着,她保持着上班的熱情,下班后的死氣沉沉。手機密碼130909。正是她被撞的那一天。這是無數長情人的特點。總會對從前留下抬頭可見的提示。
他們在公園相遇。那天2014年5月20日。近年來,數字用來表白,成了另類的情人節。從一開始的玩笑,逐漸轉正,居然有超過西方情人節的趨勢。國內的鵲橋情人節,幾乎被淡忘。
就是這麼一個日子。伍玲瓏鬱悶的出門去散步。帶上了她最愛的溜冰鞋。溜冰的技術,馬馬虎虎。至少倒着溜,也算是一手小絕活。一身白,似仙女飄飄。
司空墨也算是難得有一愛好。碰上個這麼尷尬的日子。他也來公園溜冰。不過,他不會倒溜。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伍玲瓏緊湊的臀部。正在想,居然在公園也能碰到身材如此好的溜冰愛好者。當伍玲瓏的正面出現在他面前,他怦然心動:這妖女。溜冰的姿勢真帥!
沉寂了快一個月的心浪,此刻波盪開。司空墨瞬間甩掉了沉悶,恢復了死皮賴臉。沒有花言巧語,沒有過多的處心積慮。就這麼跟着伍玲瓏後面溜冰。
兩顆孤寂的心,莫名其妙的擦出了火花。她打開了心房,他為她關上了最後一扇放浪的窗。過程無奇,出乎意料的平淡。進展迅速,很快便睡在了一個床上。不過,始終沒有越過最後一步。她不是不願,他並不着急。他們雖然沒有越過最後一步,卻有要在一起一輩子的感覺。他抱着她睡,知道她跑不了。她依偎在他懷裏,覺得很安心。
她說她的父母,要見見他。他去見了。
她父母要他留在這裏。他們只有這一個女兒。他們不會同意女兒嫁到別的城市。
他說可以。
她父母問,什麼時候,可以見見他的父母。
他說,明天。第二天,司空浩來了。這小老頭高興壞了。
當天就雙方確認,達成高度一致。九月十日,舉行婚禮。沒有訂婚,但有求婚。當天晚上,他就向她求了婚。然而,他們依舊沒有發生關係。
如此大事,必將當面告知。小哲看着滿臉欣喜的司空墨,說著恭喜與祝福的話。說完后,心裏卻咯噔一下。好快。真快。這種感覺,就像是,對方還穿着開襠褲,卻要當爸爸了。一時有些難以接受,竟有些淚盈眼眶。面前坐着嗨翻了的好友,他及時的抑制了自己的淚腺。
將大醉的司空墨送回了家。對,他丈母娘家。小哲也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沙發前的桌子上,有一張請柬。是前幾天收到的。當時回家后,打開門,便發現了這張請柬。
這幾年,學了小車,變的圓滑,虛與委蛇。就是學不會放浪。雖說每天都是酣暢流離,也不是沒有談戀愛的時間。甚至還有很多生意人介紹對象。可他就是不想談。
也不是不想談。是心中始終有着一個人的影子,除了那個她,誰也不入心中。比她漂亮的,沒有她乾淨。比她乾淨的,沒有她漂亮。比她漂亮,又乾淨的,沒有她來的早。來的不算晚的,沒有她扎的深。
**君給他打過好多電話。但是他,真的很忙。很多話都是在電話里,三言兩語便開始埋怨。埋怨過後,又開始後悔。
**君要他去看她。他說:你怎麼不來看我。
她說她現在是明星,不方便。他說,他現在是個小老闆,生意紅火,走不開。
她說,你當老闆啦,你養我吧。他說,對不起,我養不起。
她問,那我到底算什麼。
他說,一個遠方的朋友。
她問:只是朋友?
他說:快要連朋友都不是了。
兩人無話,自然掛斷。
幾年了,小哲已經絕望。絕望不代表要忘記。有時候懷念,是為了提醒自己。在**君生日的時候,他親手做了一個包。那是他最想念她的那一年。
躺在桌子上的請柬,很刺眼。裏面寫着屬於別人的婚禮,屬於別人的新娘。曾經離自己那麼近的新娘。
王博,柯曉的婚禮。七月一日,沒幾天了。
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今夜無眠,已成定局。
司空墨最近跟一條路杠上了。
因為他發現,每次經過那段路,伍玲瓏就會走神,發愣。他知道,這裏肯定有什麼不利於他的故事。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她。她也沒有隱瞞,將事情的經過,完完整整的告訴了他。他終於知道了她鎖骨上,那道長長的傷痕的來歷。
“忘了吧。以後我騎車送你上班。你就當一直是我在送你。”司空墨如是說。她沒有吭聲。
“你倒是說句話啊。”司空墨有些着急。她依舊不說話。
“為了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值得嗎?忘了吧。”
“你懂什麼?我們一起經歷過生死!”她終於開了口。
“我tm可以為了你去死。”司空墨吼着。
她被吼懵了。回過神來,淚流滿面,抱着司空墨痛哭。
所以,這幾天,司空墨送她上班,每次都經過這條路。他還專門研究過,讓一段痛苦的回憶成為過去,就是在這痛苦發生的地方,製造甜蜜,掩蓋過去。當然,不能所有的模式都套用。至少在她這段不成熟的感情上,可以照搬。
今天要去參加,柯曉的婚禮。雖然司空墨,老大不情願。但為了在婚禮上能給新郎搗搗亂,必須得去。誰叫他搶了咱兄弟的老婆。他還說服了小哲,一起去。一前一後。司空墨帶着請了假的伍玲瓏,小哲電瓶車上就坐着自己。
紅綠燈,斑馬線,行人,柵欄。飯點,永遠是交通繁忙的時刻。大家都餓着肚子,抑或是上班乏味犯困,總算可以逃離牢籠。一個個都像從監獄裏,剛刑滿釋放,跑的飛快。這種重獲自由的感覺,如此美妙。
看着司空墨與伍玲瓏非常秀恩愛的狀況,小哲不由自主與他們保持着十米車距。相隔了十米,依舊能感受到兩人的膩歪。看來今天禍不單行。不僅僅要直面王博“橫刀奪愛”修成正果,還得被這小兩口的膩歪勁給羞辱。不忍直視,小哲默默的低着頭。身後傳來一陣強勁的風,來自一輛萬事得。眼角的餘光看見車裏坐着一男一女。
萬事得勇往直前。瞬間,撞向了伍玲瓏。
“小心。”小哲趕緊呼叫。
司空墨聽到叫聲,頭也不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以及從未展示過的力量,從右邊下了電瓶車,抓住車把,將伍玲瓏,連人帶車,扔向一邊。剛做完這一切,他飛了起來。
最近每天,孫馥卿都能看到伍玲瓏與一個陌生男子,一起上下班,一路上有說有笑。父母剛給他買萬事得的時,他很是開心。憑着這輛萬事得,也沒少糟蹋妹子。那麼多的妹子,卻沒有一個妹子與伍玲瓏一般,清新,犯二,完璧。他從伍玲瓏那裏,聽到的是“一生一世,無所需求”。但從這些個女人心裏,他看到了“不許你一生一世,不與你共患難,只求富貴”。交往的女人越多,他越想念伍玲瓏。
伍玲瓏在他的心裏,更是清新脫俗的妹子。這世上除了他,他還能選擇誰?除了他,誰還有資格娶她。
事實並非如此。他找她,她總是拒絕。他有自己的脾氣。既然總是拒絕,那他再找一個新女友。他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最終回心轉意,無論自己這幾年多麼的花心,多麼的行為放蕩。她終究會接納自己。畢竟,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不是說,所有的女人都忘不了,她人生中第一個男人么。
他瘋了。她跟那個陌生男人才認識幾天,就進了賓館?這才認識幾天,就雙方父母見面。這才認識幾天,就這麼膩歪。這才認識幾天,就罵我禽獸。
他前幾天打過電話。勸說伍玲瓏,現在的男人,太花心,不會用真心。隨後被告知,雙方父母見了面。他再問,你們交往了幾天。又被告知,不到兩個月。
“玲瓏,不要相信他。跟我吧。我只愛你一個。”
“畜生,禽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年談了幾個女朋友。你們兩個也快結婚了吧。自私自利的傢伙,滾。”
孫馥卿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種“佔着茅坑不拉屎”的行為。甚至是“拉完了屎還要佔着茅坑”的行為。自己彩旗飄飄,卻不許他人掛一面旗。
孫馥卿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心裏空蕩蕩,心好像被人挖掉了一塊。不,這是欺騙。他就是想不明白。為何伍玲瓏會如此輕易的答應嫁給別人。那本就是屬於他的,只屬於他一個人。這個女人,就是他的。他始終享有使用權,所有權。他不許任何人來侵佔,掠奪。他很不喜歡。他睡不着覺,他吃不下飯。這幾天,他腦子裏全是伍玲瓏與那男子在一起的畫面。他不斷的構想着兩人苟合的畫面。越想越生氣,越想心越冷。
他送女友上班。女友很開心,以前讓他送,他也不送。他只是為了方便監視他們。只是看了幾天。他心冷的裹着冰,血液卻在憤怒里沸騰。他控制着,控制着。而就在今天,失了控。
“賤人。”他自顧自的叫喊,使勁踩着油門。
司空墨重重的碰撞在路標牌上,撞歪了路標牌,落地。尚有一絲清醒時,艱難的抬頭,看了看伍玲瓏所在方向。微笑着,沉沉的閉上雙眼。不省人事。
撞了人之後,孫馥卿立馬焉了吧唧。車停在那裏。女人驚叫着,驚魂未定。
小哲迅速趕到司空墨身邊,撥打了急救電話。伍玲瓏只是擦破了點皮。爬到了司空墨身邊,哭着。她一眼就看到了開車的是誰。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小哲認識孫馥卿,知道了他們的故事。司空墨也給他看過孫馥卿的照片。兩人笑着說,哪天要是遇到了,必須得給這廝上上課。
“給老子滾下來。”小哲跑到萬事得駕駛位,拉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