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獵殺與被獵殺
“虛！”塔耶轉過身看着我，食指抵着雙唇。在這巨大的古樹背後我不由得緊張起來，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注視着被施了魔法的野獸，手心細密的汗水讓我心煩意亂，連連擦拭着恐懼帶來的挫敗感，有生以來體會着死亡籠罩之下的每一根脆弱不堪的神經。
不遠處的野熊，敏捷而警惕，兇殘且致命，凌厲的目光注視着周圍，寬大厚重的腳掌見利爪清晰可見，塔耶悄悄的欲張開弓箭，野熊卻急速的跑開，還好並不是我們驚動了它，而是它彷彿發現了什麼。。。塔耶立刻收回弓箭利落的插在身後，拉着我跟蹤上去，幽暗交織的森林成了很好的遮掩屏障，但是霧氣徘徊這使我們追逐野熊變得困難起來，野熊的速度極快，一會便消失在我和塔耶的視野之內。我和塔耶只好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那怎麼辦，我們已經跟丟了它”我沮喪的說道
“注意你腳下的樹葉！”塔耶忽然注視着一個特定的方向
腳下四散開來的厚重落葉，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我隨着塔耶的目光看去，果然塔耶注視的方向，那裏的落葉與眾不同，被碾碎的枯枝敗葉形成一道忽明忽暗的路線，我立刻明白過來。
“走！”塔耶快速的奔跑起來，我使出全身力氣跟在她的身後，不一會，我的呼吸變得困難起來，不由自主的大口呼吸着空氣，鼻翼撐得非常難受，胸口彷彿有千萬條不同方向的氣流亂作一團，兩條腿沉得抬不起來！塔耶依然面不改色的飛快奔跑。。。
突然，不遠處動物凄慘的叫聲傳來，之後慢慢變成了死寂一般的沉默，濃烈的血腥味伴隨着霧氣飄散開來，我和塔耶慢慢停下腳步，小心翼翼的踩踏着落葉靠近前方，參天的古樹縱橫交織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於是我們就有了完美的潛伏利器！當野熊完全處在塔耶利箭的射程之內，塔耶停下腳步，躲避在樹木之後。。。
此時的我快要虛脫，欲裂的腦袋一片眩暈與空白，唯一的知覺來自於長袍下的猛烈跳動，我極力的剋制着自己強烈的喘息，不停地深深呼吸然後緩緩的望去，原來是一隻可憐的羚羊在做徒勞的反抗！利齒已經穿破皮肉死死的咬住骨頭，任由它的四肢在空中垂死掙扎，哀鳴聲逐漸變小，細若蚊蟲，終於，最後的一絲也消失殆盡了。。幾秒之後，高舉在空中的肢體慢慢的自然落下，如同大風過後歇止的蒲公英。
接着，它那修長健美的身軀已經被野熊用利爪從腹部撕開一個凌亂的豁口，內臟瞬間攤滿一地。野熊瘋狂的撕咬着羚羊，頃刻間骨肉分離，鮮紅一地！那隻可憐的羚羊充血的瞳孔中驚恐已經發散，只留下一片汪湛藍天空，原來死亡是如此的安詳！
我不知，在它放棄掙扎等待死亡的前一秒究竟摻雜了多少感知，但在一秒之後，一切平靜如海！無聲無息、無邊無垠、無始無終！現在，它暴屍於死亡的荒野之中，無痛無疾！死神為它換上的面孔雖然已經血肉模糊，可那前一秒的渴望徹底震撼了我！雙眸泣血，風雲驟生！我似乎明白了那一秒的含義！
僅僅。。。僅僅是為了多看一眼這個世界！
此刻，我感到深深的恐懼，原來我與羚羊並無區別，死亡的恐懼對於我們來說不再是疼痛、驚恐、而是無以復加的留戀！
塔耶再次拿下背後的弓箭，悄悄張開弓箭，只見她凝神靜氣，殺氣肆虐的注視着野熊尋找它的致命薄弱點！
野熊忽然回過頭來，兇殘的目光與我的眼睛相遇的那一秒，彷彿觸電般毛骨聳立。
沒等我反應過來塔耶沖我大聲叫到“跑！”我立刻回過神來，我們已經暴露在野熊視野之內，於是我和塔耶再一次瘋狂奔跑起來，這一次身後不在是曼舞的落葉、款款的蝴蝶而是可怕沉重的嘶吼聲！我的雙腿早已亂了節奏的向前跑，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倒在地，可是野熊的怒吼聲越來越近！沉重激烈的喘息讓我幾近昏厥！眼前的霧氣衝擊着我的眼球，疼痛睜不開眼睛，世界開始模糊，天際開始搖晃和顛倒！但是，一個強烈的念頭在不停地搖晃着我的全身：“不，羅蝶，你不能停下！不許停下”可是那力不從心的感覺使我快要崩塌！
這時我和塔耶的前方出現兩棵相隔幾米並排的古樹。
“穿過去，分開！”塔耶大聲的喊着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在穿靠近樹的那一刻，我感覺到利齒已經劃過我的長發，一小撮根頭髮已經被生生拉扯下來。下一秒等待我的是瓦解身體嗎?脊樑一陣極寒！我閉起眼睛使出最後一點力氣與塔耶一同穿過兩棵樹的空檔，然後和塔耶快速的左右分開！
分開的一瞬間我重重的跌倒在地，下巴狠狠的衝擊着地面，皮肉與地面摩擦撕裂的刺痛感完全被自己咬破舌尖的劇痛佔據着。接着，巨大的震蕩使我的腦袋痛不欲生！被撞擊的泥土頃刻間飛濺直入我的雙眼，淚水瞬間流了下。。。
此刻，發黑充血的眼睛痛了要撕裂開！不過，死神立刻鞭策着我努力睜開模糊的雙眼，轉過身體查看危險！只見，野熊撲了個空，嘶吼着轉過龐大的身軀！與此同時，塔耶凌厲快速的在落葉里翻了個跟頭，起身的煞那間對着野熊，千鈞一髮的瞬間，一隻金色的箭已經離弦，直擊野熊的咽喉。。。
於是，我的身體立刻癱軟在地。。。世界開始眩暈，烏鴉零星的飛過我的頭頂，帶着死亡的預兆，拍打着羽翼盤旋在我的頭頂最終遠去！
。。。
許久之後，我緩過虛脫的軀體躺在厚重的樹葉里，望着放晴的湛藍天空。白雲化作一隻只白天鵝，成群的結隊飛翔着。各種鳥鳴聲此起彼伏，嘰喳吵鬧個不停，金色的陽光終於穿過茂密的樹枝照射進來，太陽升起后的森林才叫做真正的仙境！灑下的流光如同女神的衣衫鋪滿我的身體！此刻，皮膚的每一個毛孔都非常的溫和與舒適！一種溫暖的電流通過血液貫通着整個身體，慢慢的我支起疲憊的身體站立起來，來到野熊倒下的地方，可四周卻沒有一絲血跡和黑熊的屍體！我詫異的看着塔耶，只見她的手掌托着一片破碎的黃金樹葉
“不錯！它們是黃金樹的葉子，被施了魔法而已！”塔耶扭過頭看着我
“原來是這樣。。。”我似乎明白過來，可是一個更大的疑問卻出現了
“可是，如果魔法這麼厲害為什麼還要我們這群獵人呢？為什麼不用它們直接對付惡魔？”我疑惑的盯着塔耶手中的金葉子
“傻瓜，一切魔法都有一定的時間限制，而且千葉只得一滴魔法藥水，非常的稀少！更何況一切魔法都是虛幻，只有我們才是最真實的！”塔耶微微一笑
之後，我帶着滿身的疼痛慢慢的轉身離開森林，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腳髁隱隱約約的疼痛起來，低頭一看，原來是荊棘劃破了我的皮肉，鮮血直流，一道道的翻起傷口觸目驚心！原來極度的緊張和瘋狂的恐懼使我忘卻了痛苦，鬆懈下來后才轉移過奔跑在崩決邊緣的注意力，我不由的發出一絲哀叫，塔耶發現我流血的腳髁，從灰袍中拿出一個精美暗藍色的長頸瓶遞給了我
“這是惡魔泉的泉水，能夠快速的癒合皮外傷！”
“惡魔泉？竟然有如此功效！”我接過塔耶的瓶子
“恩，除了黃金樹，惡魔泉則是獵人堡最為重要的一部分，一直是清洗污穢、治療傷口的天賜之物！並且不會留下疤痕！”塔耶說道
“難怪這裏的灰袍少女沒有一絲傷痕，縱然要進行非常危險的獵殺！”
我痛楚的蹲下身體，輕輕的塗抹着血肉模糊的傷口，一種難以言說的灼熱感襲來！
“及時止血后，你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劇烈運動”塔耶的話語如同溫泉，滋養着內外俱疲的我
“比起死亡，傷痕又算的了什麼！不過確實需要忍受一段時間上的折磨！”我細細的塗抹着我的下巴和四肢的關節處
塔耶不再說話，慢慢的向我伸出手，我穩穩的拉起她的手緩緩地站立起來。。。
在獵殺之地的邊緣處，我默默的回首看了看這片陰暗潮濕的地方，長長的舒了口氣，剛剛的驚險與刺激還未徹底散去，陰影還在不斷地交替重疊。。。
誰？
春草般渴望的眼神還在森林的某一處忽隱忽現的注視着我？
又是誰？
狂風驟雨般暴怒的面容還在大地的某一側忽明忽暗的緊盯着我？
不知會有多少次生與死將在這裏一幕幕的上演。自己又將扮演什麼角色，獵殺或是被獵殺？追逐或是被追逐？
不過，渴望奔跑於天地的戰場，沒有誰可以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