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花火(九)
MarketWatch國際風投近三分之一重要客戶數據泄密,MW遭受有史以來最大信任危機,顧氏聯合股價大跌。
——桌上攤開的報紙上,經濟版頭條標題赫然在目,不惜筆墨渲染着一條要聞。
中間配上的照片里,是人群中抓拍到的某個人的側影。距離有些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周身籠着的那股冷沉,彷彿能透過報紙滲出來。
馮影柔,事到如今,你有否覺得快樂一些?
她在心裏問自己,端起桌上的茶杯,從溫差里感覺到手指冰涼。
為何她的心裏,仍是一片荒蕪與苦澀?
“太太,太太!”走廊里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她聽見何媽連聲喚着,聲音焦急。
書房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影柔緩緩抬起頭,看見一名打扮講究的老婦人,她身旁站着張夢茹。
心中瞭然,她平靜地點頭致意:“伯母,顧太。”
“我不是你什麼伯母,”老婦人臉色慍怒,“一看就是狐媚子,不知廉恥。”
“何媽,麻煩你沏壺茶來。”她自嘲一笑,輕聲開口。
“這是我兒子的地方,你還真當自己是主人了?現在就給我滾出去!”老婦人瞧着她無動於衷的態度,氣得渾身顫抖。
“媽。”張夢茹適時扶住她,柔聲相勸。
“對不起伯母,恕我無法如你所願,是你兒子‘命令’我必須待在這裏。”影柔回答。
“太太,你先喝口涼茶消消氣……”何媽的聲音突然轉為驚呼,影柔只覺感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額頭頓時一陣劇痛。
瓷杯在地上跌了個粉碎,留下一地水漬。
“小姐,你怎麼樣?”何媽連忙就要奔過來查看她的傷勢。
“何媽!”老婦人厲聲喝止,絲毫不覺得自己出手甚重。
影柔倔強地咬唇,忍住那片刻的暈眩感和鑽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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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玄關處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大步走來的正是顧永南。
他已經看見影柔額上的傷勢,不小的一處淤青,還滲着血絲,眉頭蹙起,他看向自己的母親:“媽,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不來——我不來的話顧家就要被這隻狐狸精敗光了!”顧母怒道。
“是你告訴媽的?”顧永冷眼望着張夢茹,後者不出聲,已是默認。
“怎麼,你還打算護着她?”顧母瞪大眼質問,“若不是這個女人,你自己辛辛苦苦創下的公司怎麼會遭受這麼大的危機?還連累顧氏的身家跌了近一半,你知道現在那些叔伯都在怎麼議論嗎?你怎麼對得起你爸?”
“媽!”他臉色陰沉,額上青筋突起,“我知道該怎麼做,我會給顧氏上下一個交代,你不要再找到這裏來。”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揮在他臉上,影柔的心跟着頓時一顫。
“你是昏頭了么,阿南?事到如今你還要護着這個女人?”顧母難以置信地怒斥。
俊朗白凈的臉龐上紅痕頓現,顧永南的嘴角都微微滲出血絲,他抬手隨意抹去,望着母親淡淡開口:“媽,這麼多年,你幾時見我對一個女人上心?連你兒媳也不例外。至於馮影柔……你放心,等她欠我的還清了,我自然會讓她滾得遠遠的。”
他字字句句輕淡冷靜,聽得房間裏每個人都怔在那裏。影柔望着他,忽然覺得胸口那裏,像被什麼重重碾過,悶痛不已,那一刻,她渾身發冷。
“現在,請你們離開,我很累,想休息了,”他抬眼,臉上難掩深濃的倦色與疲憊,“何媽,送下她們。”
顧母欲言又止,終是沉着臉和張夢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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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又重新恢復安靜。夕陽透過落地窗照進來,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影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感覺眼底有什麼因為那暖意而融化,就要流淌下來,她狼狽地閉上眼。
“你哭了?”淡淡的聲音響在耳邊,帶着點嘲諷和倦意,“收起你的眼淚,那對我而言一錢不值。”
他的言語仍是殘酷,可輕碰她額頭傷處的指觸,卻有着溫柔的錯覺。
她抬眼,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何媽。”他面無表情地出聲。
後者端了托盤過來,上面放着棉簽盒和藥水,紗布和膠帶。
“放下吧。”他吩咐,伸手拿了支棉簽,竟要親手為她清理傷口。
影柔怔忡地瞪着他,一時間,身體無法動彈。
他並未看她,動作很輕,很柔,彷彿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用盡了心思。
“你心愿達成了,高興么?”他問,平靜的語氣里聽不到一絲波瀾。
影柔咬住唇,不說話。
他望着她倔強的神情,自嘲地一笑。
就是這個表情,如馬會相遇那一天,他遠遠望着,望着她置身事外,人淡如菊,叫他心中一動。
如果沒有那一次邂逅,沒有那一眼相望……卻不知一切都是她刻意安排。
影柔的視線落在他英挺的臉龐上,他的嘴角,仍冒着點點血絲。
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卻被他輕輕地,疏離地揮開。
“顧……”她努力想從乾涸的喉嚨里擠出字句,可是沒用,她竟發不出聲音。
他扔了手中的紗布,退開身,未再多看她一眼,也未再理她。
眼淚終於再也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影柔低頭,狠狠抹去。
她沒有錯,就算錯也不後悔,如果後悔,就代表以前都是錯,這樣,就沒法證明自己是對的。
這冥冥中的糾纏,究竟是她的災難,還是他的不幸?那一些曾有過的微笑,低語,沉默,親吻——時間會將所有感情風乾,無論是愛是恨。彼此都倔強到不屑於他人施捨的溫暖,不如就讓這靈魂盲掉,不再奢求光亮。
一定會有那麼一天,在疲乏之中,此生沉沒,從此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