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天人兩隔,情斷絕
冰棺里,躺着本要成為七王妃、也許將來還有機會母儀天下的白嵐果,可現在,七王的人,都恨她恨到骨子裏,就是因為他,奪走了從不為女人皺一皺眉頭更別說是動一動心的七王,讓他因為她的死,忘記了自己肩上擔負的大業,忘記了自己背負多少人的命運和希望,在海魔王剿滅了渡江的大軍、芸太子背棄了生死與共的契約,他七王仍是堅持守着早已死透了的白嵐果,不顧手下將士的生死,不顧那徹夜痛哭的哀嚎。
如今,看了眼橫屍身旁、死不瞑目的親信,七王的眼神,終於從痛失至愛的悲痛中,燃起了洶湧的憤怒與狠烈的殺意。
他緩緩起身,腿腳早已麻木,眼前一片昏花,身子踉蹌,連步後退,虧得侍衛出手相扶,忍着淚問:“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撤。”一個月了,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陪着白嵐果,眼下輕咬的這個字,嘶啞,卻沉重。
“那……那王妃?”咬牙切齒,不知該如何稱呼冰棺里的這個女人,還未嫁過來就死了的女人,從來心中只有濮陽越卻連死也不放過七王的女人,侍衛違心稱她一聲“王妃”,是念在七王對她傾倒天下的愛。
“我不能帶走她,但我一定會回來的。”濮陽昭遠如是說,狠戾的眼神在投落到冰封的白嵐果面上之際,仍是泄露了無盡的溫柔,從來只覺得濮陽越為她放棄天下是傻,直到自己親身經歷,才知道什麼叫覆水難收,當知道是她的不忍讓自己錯手殺了她后,一度想陪她而去的心,是真的痛到無力痛到絕望。
“王,我們快走吧!”侍衛在催促,幾名死士跟隨邊上,誓死要護着七王突出重圍儘快離開,將來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濮陽昭遠知道若要將來反撲,今朝必不可能帶走任何有可能會拖累自己的——將視線移開冰棺的時候,他赫然發現自己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趕緊回眸,再看一眼白嵐果,知道她睡得很安詳,心裏的安定,說不出的酸澀。
“王!快走……快走吧!”
昭園的門,正在被錢太守帶來的人拿木石撞擊,距離濮陽旭的人殺進來,想必是沒有多少時間了,幾名死士,幾乎是將他們七王連拖帶拉地拽着走,遁入早已挖通的地道,速速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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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園的門被撞開。
濮陽旭還未下令,濮陽越先他一步沖了進來。
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沒有白嵐果的消息了,無論是軟的妥協懇求還是硬的威脅警告,七王都不理會自己,七王軍對白嵐果的事緘口不提,七王甚至都不曾現身,濮陽越完全沒有料到擊敗他的軍隊他居然都沒有現身,究竟是什麼事,牽絆住了他?
“師姐?師姐?——快找師姐!”梅俊之和傾一恆也緊隨其後跟進來,“師姐該不會被七王給帶走了吧?”梅俊之無辜地喃喃自問,卻突然發現第一個步入大廳的濮陽越身子一震后,堪堪倒了下來。
“二師兄!二師兄你沒事吧?”梅俊之忙過去扶他,卻在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躺在冰棺里的白嵐果后,亦一口氣倒抽沒提上來,眼前一黑,也欲倒下。
還是傾一恆最冷靜,靠近冰棺,一掌拍飛棺蓋,將手伸到冷冽的冰霧裏,探尋白嵐果的氣息,隨即頹然一怔,哀哀回道:“師妹……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濮陽越頓時激動起來,掙開梅俊之的攙扶,踉蹌撲來,深邃的眼神空洞得如失了魂般,雙臂顫抖地伸向寒意徹骨的冰棺,“我來晚了嗎?不可能的……果果?果果……白嵐果!白嵐果!!白嵐果!!!”
他的聲嘶力竭,喚不醒沉睡的人,他吼到嗓子咳血,白嵐果也一動未動。
梅俊之聽着濮陽越一聲慘過一聲的呼喚,心痛得淚如雨下:“二師兄……二師兄別喊了……別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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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門。
趙玉兒輕輕替白嵐果將水晶棺蓋合上,面色蒼白、滿目疲態地告訴濮陽越:“白岩老前輩診斷得沒錯,白姑娘的確死了一月有餘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呢?”錢嬌嬌抱着兩個孩子,飲泣含恨,“為什麼一個個的……一個個的都要離開呢?”
穆青青縮在濮陽奕懷裏嚎啕:“我以為……我以為只有好人短命,可為什麼像她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也死得這麼悄無聲息呢?”
濮陽越鬍渣微顯、眼圈烏黑,距離將白嵐果帶出昭園,已經三天了,這三天裏,他將能夠請來的所有人都請了來,請他們細細查看白嵐果。
白嵐果的身子被封在冰棺里,縱使冰寒冷冽,也該出現死後癥狀,可是她,面龐依然嬌艷,肌膚毫無腐爛,濮陽越不能接受:她居然已經離開自己一個月了。
白岩和趙玉兒都得出白嵐果是摔斷脊椎而死的結論,所以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但是濮陽越不死心。
濮陽昭遠逃逸,濮陽旭正在收拾亂黨,在沒把濮陽昭遠找出來碎屍萬段之前,濮陽越絕不死心,也絕不接受白嵐果死亡的事實。
“我要帶她回軒轅氏。”他咬牙切齒,如是說。
軒轅一族通靈術,他們能夠召回白鳶鳶的魂魄,何以不能召回白嵐果的魂魄?
這是最後一步,這一步,不到萬不得已,濮陽越不敢走,因為一旦走了這一步,假如不能成功,就是意味着白嵐果死局已定,那濮陽越就再也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廳內眾人,白岩、傾一恆、梅俊之、湖蝶、濮陽奕、穆青青、趙玉兒,月琳姍,憐欣……沒有一個出言攔他,只因他們都知道,他如果接受了白嵐果的死,那麼他也不會獨活,為了讓他活下去,就必須成全他。
“我陪你去。”許青竹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亦是一副失魂落魄、沒比濮陽越好到哪裏去的樣兒走屍樣兒,聲音沙啞,想來是躲在暗處哭了很久,“只要小果子能夠活過來,我祝你們兩個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