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技
“唔，這就是教學樓啊……走近看的話好像比剛才看起來還要大。”
丁寒站在樓下感慨着，基本上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是走近看比遠處看大，只不過這座一年級教學樓在這方面特別明顯而已。四聽易拉罐飲料模樣的建築外形初看覺得很蠢，看習慣了也還算可以接受，丁寒從人潮中擠進大門，卻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還好，自己是一班，按照普通的思維方式一班多半就在門口不遠。
“這裏這裏。”
“嗯？”
丁寒聽見了好像在呼喚自己的聲音，循聲而去，左邊走廊裏面章星源正在向自己招手，剛才散場的時候實在過於混亂，根本沒看見他。
“喲，不會是迷路了吧。”
“多少有一點。”
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丁寒揮着手向章星源走了過去，走近教室的門就聽得到裏面吵吵嚷嚷的各種叫聲，一會想必會打得天昏地暗。
丁寒本身對打架興趣不大，技術含量太低，然而既然已經走到了這步，不管再怎麼不願意，有些事情也不可避免，只能儘力而為了。希望不要和這個章星源直接戰鬥吧，丁寒如此想到，現在雖然對章星源還談不上什麼印象，但總也有一面之緣。
“那個……現在正在幹什麼？”
教室里不太像已經打起來的樣子，丁寒疑惑地問道。
“要選學長就要先決出最強的人啊，你不去試試看？”
章星源的表情也很微妙，好像丁寒問出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原來不是靠打的嗎……”
所謂學長，是指每個年級的最強者，這個年級爭霸的領袖。
“就是因為一會要靠打的所以才要先解決這點世俗的事情啊。”
“……原來如此。”
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好像非常厲害的話？
不管了，丁寒抬腿走進了教室。
“嗚哇！”
好大的教室，丁寒剛進去就被嚇了一跳，不管是長度還是寬度都幾乎是普通學校教室的一倍，周圍堆積着層層的桌椅，幾十號人圍在教室的講台前，講台上有個傢伙好像在說話，又好像在全神貫注地做着什麼，不知道這是在搞什麼花樣。
“那個，這啥？”
丁寒覺得還是虛心請教下比較好。
“嘖嘖嘖，這世界上力量可不是一切。”
章星源眯着雙眼搖動着右手的食指，所謂神棍可能就是這樣的表情。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明白啊……”
“簡單易懂地講就是總有些人還有各種打架以外的才能不是么。”
“原來如此，有道理。”
確實可以理解，據丁寒所知，爭霸不同於一般的街頭鬥毆，在爭霸當中需要各式各樣的人才。不僅僅是人脈或者智慧，其他包括製造，醫療，情報等諸多方面都有需要，勇猛的戰士固然所有人都歡迎，同時光有戰士的團體永遠只是下乘。輝煌聯合舊校區升學對成績的要求幾乎沒有，猴子也能考上，然而成績不能代表一切，光憑入學分數就判斷學生能力的優劣是愚蠢的行為。
世界上有很多能力和性格都具有鮮明個性或者缺陷的傢伙，丁寒認為和這樣的人交往不僅有趣，同時也有益，舊校區的門檻極低，所以發現這種人的可能性應該很高。這讓丁寒興趣大發，於是他兩三步走到講台旁，想看看台上的那人究竟在做什麼，未等看清，就聽見那裏響起一陣掌聲和讚歎。
台上面的那人小心翼翼地把手從一枚硬幣上移開，講台上三枚硬幣自上而下疊在一起，下面再次爆發出歡呼。
“哦哦，真是稀有的技巧！”
“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挺強大的……吧？
嗯，能夠做到這一點，肯定需要非同常人的集中力和細緻的微操能力，原來如此，這些都是很珍貴的才能，相比在爭霸中能夠起到巨大的作用——才怪！這根本就是智商有問題吧！究竟腦袋裏面的內容物要由什麼構成才會選擇在這種場合上去疊硬幣啊？還有下面的那些傢伙們，不要一個個做出很佩服的表情行不行！都是小學生嗎！
“接下來！由我來表演英語！”
不知道什麼名字的瘦長紅頭髮傢伙得意洋洋地舉起手來，一指朝天。
“什麼！英語！”
“真是可怕的傢伙……”
“唔，近來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能小看了。”
其實這教室里的基本都是同年齡，即使留級，年數也是有限的。
“哈哈……哈哈哈……”
丁寒面無表情地乾笑着，覺得自己的腦子無法理解面前這種無可名狀的事態，話說回來，為什麼英語要用“表演”這個詞來形容，莫非是事先經過反覆演練的？
“howareyou,fine,thankyou……”
發音和漢語沒什麼區別，幸好轉換成書面語言還能看出是英語，台上的“英語表演”堪稱技驚四座，甚至一刻之間鴉雀無聲，除了丁寒以外，彷彿都深陷於“竟然有人會英語”的巨大衝擊當中。
前言撤回，這已經不僅僅是小學生的範疇，如果幼兒園也有畢業考試他們也一定無法畢業吧！丁寒現在真的從內心湧上某種情緒，那是“人類下限”這種不可理解的未知所造成的恐懼感。
如果不找個正常一點的人交談，可能會就此瘋狂。
“嗯？”
正常人可能還是存在的，因為身邊的章星源看上去就是如此，他表情平靜，眼角還掛着點難以察覺的不屑。章星源望着台上的英語表演，反應卻是不住地搖頭。
“你感覺怎麼樣？”
丁寒指着那表演英語的人問道，不是需要回答，而是需要認同。
“蠢死了，就這樣也妄想爭霸么？猴子而已。”
章星源鼻子哼了一聲，臉上鄙夷之色更盛。
“同感……”
世界上還有正常人實在太好了，不過話說回來，還真的是連猴子也考得上的學校沒錯。
“你不試試”
章星源同樣指向講台，詢問丁寒。
“不去……你要去嗎……”
“我和那些渺小的傢伙可不同啊。”
抱着雙臂，章星源閉着雙眼深嘆，盡顯高手的寂寞，彷彿已經登上了蒼天的至高峰，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仰望。
“也罷，就讓我來結束一切。”
“……”
看着章星源邁上講台，丁寒的心中逐漸被不安所填滿。
“接下來！由我——”
章星源站在講台上，深深呼吸，俯視着台下將來的同學們，有如俯視天下蒼生，口中吐出的語句，字字虎嘯龍吟般雄壯。
“——背誦九九乘法表！”
如果這時候有人在側面觀察丁寒，一定會發現他現在已經全身灰白變成了石頭。
多年以後，每當丁寒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會心有餘悸地說道——“很危險，差一點以為要死了。”
先不管在一邊石化的丁寒，台下眾人們的反應竟然出乎意料地冷靜。
“喂，那小子剛才說的什麼？我沒聽錯吧？”
方形臉孔，就像現實中出現了開羅機械人一般的傢伙一步搶上，左腳踏在講台上，右手指着講台上的章星源，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
“九九乘法表……年輕人有點上進心是好事，不知道自己分量的話，小心下不來台。”
這人就是剛才說“近來的年輕人”那個，不知道是留級多少年的前輩，看起來好像也不過十幾歲。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面對下面的種種質疑，章星源視若無物，自然顯現出強者的深邃與厚重，只見他後背雙手站得筆直，字字擲地有聲。
丁寒從剛才開始就保持着石化狀態不動，分明是封閉的教室，卻好像有寒風卷着枯葉一掃而過。
“二三得六，三三得九……”
章星源背誦的速度不快，他力求每一個字都能讓所有人清楚地聽見。
講台下面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完全沒有議論的聲音，寂靜之中章星源的話語有如夜空中閃爍的北極星，孤獨地散發著略帶悲哀的魅力，肩負為全人類指路的宿命，卻找不到自己應當行進的方向。
“四五二十，五五二十五……”
“啪啪啪……”
掌聲打破了台下的寂靜，一絲小小的雨點引來轟鳴的驚雷，這些人無一不是狂傲難馴的強者，甚至有人今生今世首次在這樣的場合表現出發自內心的敬佩與感慨。
“六七四十二！七七四十九！”
燃燒，徹底的燃燒！章星源背誦的聲音越來越大，不，這已不是發自咽喉的聲音，而是靈魂深處的嘶吼！口中喊出的已不是語句，而是燃燒生命散發的能量！很接近了，那蒼穹至高點懸挂的明星彷彿觸手可及！
“五八四十！六八四十八！”
章星源的眼角晶瑩閃爍，掛着點點激情的淚珠，身體在那一刻顯得無比的威猛挺拔，他的聲音已經嘶啞，鬥志卻百倍膨脹。天！你可敢應答！地！你可敢直面！有如質問天地的古代賢哲，章星源聲嘶力竭地發出最後的咆哮。
“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七！”
“啊啊啊啊啊啊！”
“嗚嗚嗚嗚嗚哇哇！”
“德瑪西亞！！！”
鼓掌的眾人被激情所感染，十倍百倍的掌聲之中，夾雜着各種屬於自己的吼聲，向面前的勇者致敬。
“就是你了！”
“喂！你這傢伙真的是人類嗎！”
“媽媽的，老子的汗毛到現在還是豎著的！”
沸騰的火熱氣氛中，沒人注意到當中還有一個小小的不和諧音。
“錯了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