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針鋒相對
蕭琴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肩頭的傷口痒痒的。
她微微動了一下身子,便聽到耳邊一個聲音道:“你醒啦。”
原來南宮乙早就醒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已經是早上了,你這一覺睡得很沉,傷口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蕭琴起身,微微聳肩,道:“我覺得沒事了。昨晚一直這樣壓着你,你一定沒睡好吧。”
南宮乙笑道:“那是。想到你躺在我懷中,我又怎能睡得着。”
蕭琴似乎已經習慣了南宮乙跟自己說話的這種方式,並沒有回應,只是紅着臉,將衣服穿好,整理了一下儀容,道:“我們走吧。一夜過去了,也不知你家中情況如何。千千估計也在找我呢。”
南宮乙也挂念家中命案,並沒有在此多耽,幫蕭琴整理好隨身之物,一手拿着火折,一手拉着蕭琴,向那條暗道走去。
蕭琴走過一次,知道其中並無機關暗器,這回由南宮乙帶路,她更加放心。只是上次走的超過一刻鐘的路程,這回竟覺如此短暫。
來到盡頭,南宮乙按照蕭琴所示,轉動機關,打開了密室大門。
一路上,他都滿心疑惑,家中密室究竟作何用處?之前蕭琴和她的師妹都被關在這裏過,難道此處也曾關過其他人嗎?娘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當密室的門打開后,他的疑惑變成了驚詫。
迎面出現的竟是他的母親南宮夫人,而她身旁則是南宮行。二人似乎剛從右側的一個密室中出來,因為他聽到一聲石門落地的聲音。
南宮夫人看到兒子帶着蕭琴從另一個入口進來,也是吃了一驚。四目相對,南宮夫人竟然有些心虛。
“娘……”呆立了片刻,南宮乙開口叫了她一聲。
南宮夫人對南宮行道:“你先出去。”
南宮行聽命,從另一個入口離開了。
南宮夫人打量着眼前二人,只見兒子拉着蕭琴的手,而蕭琴身上竟披着他的衣服,二人看起來無比親密。蕭琴受過傷,顯得有些憔悴,但在南宮夫人看來,此刻嬌弱的她站在一個男人身邊,更是我見猶憐。
南宮夫人平復了驚詫、妒怒的心情,沉聲問道:“乙兒,你昨晚去了哪裏?家中發生了大事,婚禮上出了兩條人命,而你竟一夜未歸!”
南宮乙拉着蕭琴向前走近了一步,道:“我因為發現了兇手,所以追了出去,冰艷沒有跟大家說嗎?”
南宮夫人“哼”了一聲,道:“這個我知道,那兇手呢?不管結果如何,你總該回來跟大家說一聲。”
“兇手有兩個人,孩兒不敵,讓他們逃脫了。而蕭姑娘為了救我,中毒受傷了,所以我們在外耽擱了一晚。”
“中毒受傷?那就更應該回來治療一下。”
南宮乙沒有回家,一是不想讓母親看到蕭琴,以免再有衝突;二來,他也想與蕭琴獨處。
“是孩兒考慮不周。不知現在家中情況如何?還有,娘為何會在這裏?為何家裏會有這樣一個地方?”
南宮夫人知道,既然兒子發現了這裏,自然會問起,但她並不想多說,只是道:“你常年不在家,家中有你不知道的事物,也沒什麼稀奇。你爹正忙於安撫客人,你大哥和三弟都忙着尋找兇手的線索,你快去找他們吧。”
南宮乙也暫時不想與娘糾纏密室的問題,他應了聲“是”,便拉着蕭琴向另一個出口走去。
但經過南宮夫人身邊時,卻聽她道:“慢着!乙兒,你自己上去,我有話想跟這位蕭姑娘單獨談談。”
蕭琴聽到南宮夫人要她留下,抓住南宮乙的手不禁緊了一下。她有傷在身,絕不是南宮夫人的對手,不知她此番又要如何刁難自己。
南宮乙也不想她們獨處,便道:“娘,您別誤會蕭姑娘,其實那日……”
南宮夫人打斷道:“行了,我沒有誤會她,你們之間有什麼事,我不管,也管不着。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跟她師父是師姐妹。我們只是師侄二人敘箇舊,我不會為難她。”
但南宮乙心裏清楚,母親絕不會只是想跟蕭琴敘舊而已。
“娘,有什麼事,我們一起出去說吧。這裏……”
南宮夫人又一次打斷他,有些不耐煩地道:“乙兒,你聽我的話,快出去。我知道你很在乎蕭姑娘,等家中事情解決了,我便會跟你爹說,讓你娶蕭姑娘,你說好不好?”
此話一說,南宮乙和蕭琴均是一驚。
蕭琴鬆開了南宮乙的手,道:“師叔,你要跟我說什麼,儘管說好了。至於其他事情,我自有主意,不需要您操心。”她又對南宮乙道:“二公子,你家中有事,就不要在此耽誤時間了。你先出去,順便也幫我找一下師妹。前幾日我已飛鴿傳書給師父,她應該很快就趕過來了。所以,我不會有事的。”她提起師父,也是為了給南宮夫人一個警醒,讓她不要亂來。
南宮乙自然還是不放心,但他見蕭琴一臉從容,沖自己微微一笑,似乎是在讓自己安心。剛剛母親說的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呢?他不敢多想。不過想到爹和大哥、弟弟都在為命案的事情忙亂,自己也應該以家事為重。
“那我先出去了,你多保重,一會再見。”南宮乙又對母親道:“娘,蕭姑娘眼睛看不見,又受了傷,還麻煩你多多照顧。她……是孩兒真心喜歡的姑娘,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我只希望她平安無事。”
南宮夫人沒想到,兒子竟然如此直白地在自己面前表達對一個姑娘的愛意,深嘆了口氣,道:“知道了。”
南宮乙走了,蕭琴反而輕鬆了一些,臉上無畏的神色替代了之前的羞澀,對南宮夫人道:“師叔,你究竟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
南宮夫人轉身開動了左側密室的門,對蕭琴道:“這邊請吧,我們裏面說話。”
蕭琴跟着南宮夫人進了密室,但她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停了下來。她身子還有些虛弱,便盤膝而坐,手中握着竹簫,以防南宮夫人會有什麼動靜。
南宮夫人站在她對面,又對蕭琴細細打量了一番,目光中既有妒怒,也有疑懼,甚至還有一絲憐惜。
“乙兒說你的眼睛看不見,前兩次見你,我竟然都沒有發現,可是真的?”
“不假。”
“那你的本事倒不小,一個盲丫頭,怎麼就能把乙兒的魂兒都給勾了去,竟敢那樣對我說話。你這勾引男人的本事,不會也是你娘傳給你的吧?就像她當年勾引你爹那樣。”
蕭琴一聽,心裏有氣。她也曾聽江湖上一些人談起自己的父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娘勾引的爹,他們才在一起的。她印象中,娘年輕的時候,美艷不可方物,絕對對得起武林三大美女之一的美譽,哪裏還需要“勾引”別人。要說是爹把持不住,她倒是相信的。
蕭琴嘴上並不示弱:“哼,你又不認識他們,怎麼知道不是我爹勾引的我娘。其實我也很奇怪,為何你兒子會喜歡我,但你非說是我勾引他,那也只能怪他把持不住自己嘍。”
南宮夫人冷笑道:“不認識他們?我跟你爹蕭大俠雖然沒有打過交道,但跟你娘卻不僅有過一面之緣,還冤讎頗深呢。”
蕭琴奇道:“你認識我娘?”
“魔琴秦水柔,大名鼎鼎的魔女,我也犯不着與她相識。不過當年武林人士,都會想將魔教中人殺之而後快。很榮幸的是,師父帶着我們徒弟五人,做到了這件事。”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聽說你娘已經死了好幾年,可是真的?”
“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她就去世了。”
“她怎麼死的?”
“我娘身體一直不好,可能是早年受了重傷,只不過撐到了那個時候而已。”
蕭琴為了套出南宮夫人的話,對她的問題都如實回答。
南宮夫人一臉瞭然,“原來是這樣,也難怪……那你可知,你師父為何要收你為徒?”
“娘死後,我得了一場大病,眼睛出了點問題,經常看不見東西。有一次我獨自練功,險些走火入魔,師父恰巧路過,是她救了我。我爹很感謝師父,便讓我拜她為師。事情就這麼簡單。”
“我看未必。”南宮夫人冷笑一聲,道:“馮秀清或許只是內心愧疚而已,又或者她自詡女俠,想要改造你這個小魔女。”
蕭琴不解,問道:“師父做了什麼,會內心愧疚?”
“你剛剛說,你娘年輕時受過重傷,你可知她是被誰所傷?”
“她沒說,但我猜想,既不是師父,也不會是你。”
“你就這麼肯定?”
“就憑你們的功夫,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別說將她打成重傷,你們能夠全身而退,就已經很厲害了。”
南宮夫人“哈哈”一笑,道:“馮秀清啊馮秀清,聽聽你的好徒弟說的話,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裏。我承認,單是我或者你師父,都不是你娘的對手,但別忘了,還有我師父和其他幾個同門。”
蕭琴疑惑,難道他們當年聯手對付過娘?
“師叔,你究竟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我沒有你年紀大,對往事不了解,我無話可說,算我輸了。”
南宮夫人怒道:“臭丫頭!你在乙兒面前裝得嬌俏可人,在我面前就冷嘲熱諷,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蕭琴“哼”了一聲,“他對我好,我自然顧忌他的面子,你對我不好,我為何要給你好臉色看。你說往事給我聽,肯定也是想從我這打聽點什麼吧?你再不說,我可就要走了。”
南宮夫人沉了口氣,似乎在剋制自己,緩緩地道:“好,我就跟你直說。你可聽過奪命先生這個人?”
“聽過,他是二十幾年前江湖上有名的惡盜,據說還與武林三大美女之一的追魂夫人有些什麼……”
南宮夫人打斷道:“二十三年前,魔教和奪命先生暗中勾結,做了一筆很大的買賣。我師父打聽到這個消息,便帶着我們師兄妹五人去阻止他們。我們埋伏在他們的交易地,發現竟是又三大護教親自互送財物。後來我們展開了一場激戰,大師姐和你師父聯手打傷了你娘,我和……三師哥聯手殺了狂笛駱鳳鳴。經過這一戰,魔教元氣大傷,三大護教一死兩傷。而我們師門也損失很重,小師弟當場被你娘打死,三師哥被擒了……”
蕭琴聽武林中人談論起魔教,知道狂笛駱鳳鳴在一場惡戰中被殺,竟沒想到對手是師父的同門。而娘當年所受重傷,竟然是師父造成的。
蕭琴沉默片刻,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南宮夫人冷笑一聲,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師父當年救你,只不過是心中有愧,你娘的早死,她有一半的責任。”
“原來,你是想挑撥我們師徒之間的關係。”
南宮夫人“呵呵”一笑,“挑撥你們?我看沒有這個必要吧。你雖然嘴上叫她師父,但心裏也沒有很看得起她吧。她可能也沒有真心把你當作徒弟,收你為徒或許另有目的。”
蕭琴也冷笑一聲,道:“我雖然並不完全認同師父,但也覺得你這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對她來說,只不過是魔女的後人,她為何不將我殺了,反而收我為徒、教我武功呢?”
“因為她自負‘女俠’,自然會滿口仁義道德,做些救死扶傷的‘好事’。而且,正因為你是魔琴的女兒,跟魔教有莫大的關係,她才會接近你。”
蕭琴尋思片刻,道:“我知道了,你也因為我是魔琴的女兒,才會跟我說這些吧。你一定是在想,師父收我為徒,是不是為了打聽一些人、一些事,比如你那被擒的三師哥?”
南宮夫人臉色微變,沉聲道:“說下去。”
“說下去?有什麼可說的。我娘早就離開了仙樂教,也很少跟我提起教中之事,我上哪裏知道。如果師父收我為徒,只是為了打聽他的師弟,那我只能說,她這幾年的心血都白費了。而你剛剛對我說的所有話,也只不過是白費口舌而已。”
南宮夫人自然不信,“不可能,你娘雖然離開魔教,但她始終都是魔教的人。那場惡戰後的幾年,小狂笛駱秋涼重整魔教,如果沒有你娘暗中相助,是不可能成功的。當年那場惡戰,她們失去了一大筆財物,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逼問被擒之人。”
蕭琴總算知道南宮夫人一直糾纏自己的原因了,她只不過是想從自己這裏打聽三師哥的下落。這個三師哥,很可能就是江雲生的親生父親,也是師父喜歡的人。
“你想問的這些,娘都沒有跟我說過,就連二十幾年前發生的事,我今天都是第一次聽。你如果想打聽你關心的人,就去仙樂教親自打聽吧,或者去尋找那個不知所蹤的小狂笛駱秋涼。”
“你知道駱秋涼在何處?”
“我怎麼可能知道,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
“好,我就當你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你總該知道的,魔教總壇要怎麼進去,地牢又在何處?你說你娘很少跟你提起教中之事,說明她還是有跟你過說一些的。這些重要的事,她絕不會帶進棺材裏。”
蕭琴一怔,冷笑道:“南宮夫人,你不會是想讓我陪你走一趟仙樂教吧?”
南宮夫人語氣陰森森地道:“你若不說,我倒不介意帶着你一同前往。”
“我真是不理解,你現在是武林第一世家的夫人,有三子一女,榮華富貴,又何必再去挂念那個生死未卜的三師兄呢?就算你救得他出來,難道你還能為了他,離開南宮家不成?”
南宮夫人沉默片刻,緩緩地道:“你年紀小,不會懂的。等哪一天你也有了深愛之人,便也會為了他不顧一切、甚至拋棄一切。不知道乙兒會不會有幸成為那個人。如果你幫我找到三師兄,我倒是不介意你跟乙兒在一起。我看得出,他很喜歡你,而你,也並沒有拒絕他的意思。”
提起南宮乙,蕭琴臉上不禁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