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復活的女屍
“火葬場無意之中將活人燒死情有可原,我還親手解剖過一位活着的美女呢!。”一位名叫楊愛民的同學惋惜地說。下面是他講的故事:
都說醫生掙錢多,1986年我報考南通醫學院,碩博連讀,畢業后成了一名醫生。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有時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但這事的確發生在我身上。
畢業那年我到南通醫學院附屬醫院實習,一干就是三年,平時都是做些闌尾、膽囊之類的切除手術,有時也做器官移植手術。
那天醫院裏來了一個特殊的患者,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患有特別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唯一的治療手段就是心臟移植手術。
剛好有一個車禍中去世的女人被送到醫院了,血液配對成功,也就是說可以進行心臟移植手術。
事關重大。
移植手術由外科主任親自主刀,讓我對這個車禍中喪生的女人進行解剖取出心臟。
我們的主任醫術高超,他的手術刀鋒利無比,素來以快准狠著稱,人稱王一刀。不少患者慕名來找他,他的手術量占科室其他醫生總和的一半。
王主任剛到我們醫院的時候,什麼手術都做,既賺錢又能練手,還能提高知名度。他最擅長的就是器官移植。聽說能把羊頭安在狗身上,狗頭安在羊身上,兩個動物都能活一天!附屬醫院的病人很多,想移植肝臟、腎臟的病人也多,可是願意提供器官的志願者極少。王主任為了一展身手,剛進院便為三位病人移植腎臟,並且取得了巨大成功!要問腎臟從哪裏來,原來王主任一分錢沒花。有些病人做其它手術時,王主任順手牽羊,把他的腎臟割了下來。病人並不知道器官被摘取,當然不會要補償費。醫院節省了開支,接受移植的病人轉危為安,王主任名利雙收,只有被移植的病人蒙在鼓裏。我總覺得這樣做不對,可是又說不出錯在哪裏。如果病人知道要移植器官,還會心甘情願讓你割嗎?患者的病還能治嗎?王主任的高超醫術有人知嗎?後來王主任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李強是位30歲左右的男子,家庭幸福,妻子美麗,正當他準備要孩子的時候,李強查出得了白血病。
得了,那就移植腎臟吧。
李強哥哥符合條件。
最開始,哥哥同意移植,但是進手術室的那一刻反悔了,張口要三十萬。
李強一家沒有辦法,東拼西湊三十萬,給了哥哥。
但是,在又一次要進手術室的時候,哥哥又反悔了。說還要二十萬。
李強妻子瘋了,給哥哥下跪,說移植不能再拖了,先移植,移植后再借錢給他,哥哥不願意。
然後妻子給男主媽媽下跪,說你勸勸大兒子。
媽媽居然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兒子的事她做不了主。
然後李強的同學、朋友東拼西湊又弄了二十萬,最後移植了。
李強恢復得不錯,打算要個孩子。
結果妻子提出離婚,她想的是:外面欠幾十萬外債,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還清!跟你生孩子還不如跟別人生呢!
李強的病治好了,可是老婆卻沒了。若是哥哥少要點錢,他們夫婦就不會離婚了。
所以王主任得出結論:移植器官決不能讓提供者知曉,要讓他蒙在鼓裏才行。
利大於弊,不知他的話錯在哪裏。
這天當我走進處置室里時,死去的女人就躺在處置室冰冷的處置台上。
她當時穿着一件白色的素裙,讓我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朦朧感,就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我駕輕就熟地脫去她的衣服,當她一絲不掛地呈現在我的面前時,我竟然有些不忍下刀。
在醫院工作三年,我沒有見過這麼完美的身體。
長腿,細腰,水嫩白皙,沒有一點贅肉。
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竟車禍殞命,真是可惜。
“楊醫生,快點移植吧,那邊已經好了。”旁邊的護士提醒我。
“嗯。”接過鋒利冰冷的手術刀,開始解剖,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傷。
解剖過無數的屍體,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剪刀。”
“鉗子。”
“止血夾。”
她的腹腔被我完整打開,我驚呆了,她的心臟竟在緩慢地跳動。
是活的?
因為心跳和呼吸都很微弱,所以我之前沒有察覺到。
我取下罩在她頭上的黑布,看到一雙黑色的眼睛,帶着一絲眷戀和驚恐,正戀戀不捨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會成為她的救星一樣。
我嚇得身子一怔。
不是說她已經死在車禍里嗎,怎麼會突然活了過來?
我給王主任打了一個電話。
“王主任,我剛解剖的女人還活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急得滿頭都是汗。
“我也不知道,現在情況緊急,你立馬把心臟給我取出來,病人等着換!”已經在手術室里準備進行心臟移植的王主任衝著我大叫。
我沉默了。
“病人心臟已切除,中止手術,你賠得起嗎?”
我艱難地回了一個“行”字。
我重新走到冰冷的處置台前,注入營養液,我看到的竟是一個安詳的笑容,她一定以為我能夠起死回生。
“渴……”
她的聲音非常微弱,惹人心疼。
“給她水。”
護士無動於衷,愕然地看着我,似乎在說:
她馬上就要死了,還讓她喝水幹嘛?
如果連這點心愿都不能滿足的話,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
我親自給她餵了一點水,也近距離地看到她深黑色的眼仁。
我現在進退兩難。
下手她會立即死去,不下手等待心臟移植的姑娘就會失去生命。中止手術讓病人死亡,醫院將賠償巨額費用。
孰輕孰重,拿捏了很久,我終於握起異常沉重的剪刀,下了手。
當她的心臟停止跳動時,我突然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劊子手。
手術結束我沒有覺得如釋重負,一種愧疚感剎那間將我壓垮。
在眾多醫護人員的護送下,心臟被送到了手術室里。
冰冷的處置室里就只剩下我自己。
黑色的布還罩在她的臉上,我卻沒有勇氣將其摘下。
因為我的拖延,心臟移植手術失敗了,病人姑娘也死了。手術失敗與手術中止是兩回事,死者家屬並沒有大吵大鬧。
家屬走後,我來到院長辦公室,問王主任:
“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她是一個活人?”
“楊醫生,你這是什麼話?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院長用異樣的目光看着我。
“我明明看到她睜開眼睛和我說話。”我說。
”那你為什麼不停止手術?”
”我。。。。。。”那時又沒有電話錄音,也沒有監控,王主任跟我講的話根本就沒有證據。
院長從抽屜里翻出一張死亡證明,遞給我。
上面寫得很清楚,死者王麗,二十六歲,死於車禍。
院長似乎對我很失望,“這樣吧,我給你放個長假,你好好休息休息。”
長假?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開除了一樣。
我很沮喪,腦子也特別的亂。
兩月後,院長又通知我到醫院上班。
原來一位肝膿腫的患者需要手術。這名患者是HIV攜帶者,其他人怕感染,所以讓我主刀。
手術過程中,我用鑷子夾針時,不知為何針崩掉了,彈了回來,扎在了我的手上。我頓時心中一涼,蒼白着臉說道:“完了,我暴露了。”這是行話,意思是職業暴露。
護士示意我趕緊下台去吃藥。我下了台,瘋狂地沖洗。我拚命地擠出手指頭上的血,不斷地用肥皂水擦拭。在等待護士長送葯來的短短几分鐘裏,我感覺自己的腿一直在打飄,搖搖欲墜。
吃藥後的第一個月,副作用一直伴隨着我,低燒、發熱、面色蒼白,和HIV的癥狀極為相似。
儘管如此,我也不敢放鬆自己,在等待結果的那段時間裏,我甚至不敢讓自己停下來。我瘋了一樣工作,害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即便如此,我的腦子依然會飄過很多東西。
由於吃不好,睡不好,等待結果的一周時間裏我整整瘦了十斤。
終於拿到結果,上面的陰性二字讓我如釋重負。
不過我感染HIV的消息不脛而走,患者再也不肯讓我給他們做手術了,檢查身體也找別人。他們不問我,我也不好說,否則倒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沒有手術就沒有獎金,我每月只有幾百塊錢工資,這點錢還不夠我零用。我從附院辭職,女朋友聽說我是“HIV攜帶者”【其實不是】,毫不猶豫地跟我分手了。我將醫院開的陰性證明給她看,她說證明是假的,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正是:
真作假時真亦假,
無為有處有還無。
我後來開了家藥店,看病不要錢,葯錢比醫院便宜。我可是醫學博士,醫術未必比別人差!
因為我是“HIV攜帶者”,至今都沒有老婆,藥店生意也不好。病人寧可到醫院讓機器檢查,也不相信我會為他們看病。
別人都說我有病,但我知道自己沒病。我向人求愛,對方說我想害人。我懺悔以前將活人的心臟切除,大家都說我是神經病。有些話只能爛在肚子裏,不能告訴任何人。其實我當時應該停止心臟移植手術,全力以赴將美女救活。落到現在的下場,可能就是報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