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礦井
因為身處狹小的黑暗空間，聽覺頓時敏感起來，再加上這個人難得說了那麼長一段話，封鬼聽得真切。不會錯，這種能凍死人的聲音，全世界絕對只有一個。
封鬼頓時語塞，一時間百感交集，再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那種亦真亦假的感覺，就像是大白天做起了白日夢，讓他無法理解眼下的突髮狀況。腦子裏有一大堆的疑問立馬就冒了出來，他是怎麼逃出來的？又怎麼會來到這裏呢？他是否已經見過錢串子，兩人到底認不認識對方？他們之間有什麼樣的關聯，這其中又隱藏着什麼樣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過這些問題都只是一閃而過，而封鬼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指着這人的鼻子一頓大罵。可眼下還有更棘手的問題等着他們去解決，他們必須先躲開那些蝙蝠才是正道。
想到這裏封鬼才意識到，既然宋阿拽說是因為自己的純陽血溫度過高而引來了蝙蝠，那他抱住自己是要用他的身體給自己冷卻降溫好避開蝙蝠嗎？雖然對他的好意十分感謝，不過畢竟被個男人抱着不是那麼回事，心裏實在是不怎麼自在，於是彆扭的動了動身子，剛想說讓他靠邊站，身後的人就發出簡短的警告：
“別動。”
低沉有力的兩個字，簡直是令人不可抗拒命令，封鬼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竟然再也不敢動了。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簡直就是邪性了。不是說自己在聽到他這兩個字之後想動動不了，而是壓根就再也不想動了，就像是乖乖的服從這人的命令一樣，一點兒反抗的意識都沒有了。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黑暗之中，聽着岩石裂隙外成千上萬呼嘯而過的翅膀煽動聲，再也沒有人開口。過了有四、五分鐘，外面才沒了動靜，怕那些蝙蝠再折回來，兩人又按兵不動的等了一會兒。這時候四周寂靜得嚇人，處於絕對黑暗的環境之中，哪怕只有一點兒的聲響都會被放大。封鬼就聽見耳邊傳來平緩有力的心跳，撲通撲通，一下接着一下，相當的嚴謹而有規律。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的，不過好像方向不對，那就應該是宋阿拽的。不過封鬼覺得宋阿拽竟然有心跳這件事相當的詭異，本來活人有心跳那是再自然正常不過的事情，可要是一件平常的事出現在一個如此神秘離奇的人身上，那就有點兒不這麼平常了。
再加上大辰子說過的話，說宋阿拽根本就不是個活人，可現在自己又離他這麼近，心裏難免不會有些發毛。但是自己又清楚的聽到了他的心跳，死人和鬼神總不會有心跳吧？
“封鬼！”
一聲叫喊打斷封鬼的思路，隨後又有更多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顯然是大部隊來尋自己了，二人從裂隙中走出來，見一團光向他們靠近，封鬼應了兩聲，拉着宋阿拽的手就朝燈光跑了過去。
很快雙方會和，等他們適應燈光看清對方之後，封鬼就見二胖站在最前面瞪着雙眼指着自己身後結結巴巴的罵道：
“我靠！這，這，這你他娘的！你們兩個怎麼在一起了？！”
封鬼連忙回過頭，這才算是看清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人，沒有錯，確實是宋阿拽！見到那張熟悉的冷麵之後他心裏不由感到一陣踏實，總覺得有他跟着什麼樣的狀況都能面對。可隨後他就發現這人的身上又是帶着傷的，先不說衣服上的抓痕和血印，臉頰和脖子上也留下好幾處血痕，顯然是那些蝙蝠抓破的。
“操！你丫還真活着！你怎麼不早點來找我們呢！啊？！他娘的！你可把小封害慘了！”
二胖又是一陣好罵，看來他見到故人也是又激動又震驚。不過二胖又接着在心裏罵了一句，丫就算死也先把人家傳家法器還回來再死啊！不過他可沒這麼笨把這句話說出來，於是最後一句話就引起了非議，不少人詫異的來回看着封宋二人，不了解內幕的還以為這兩個是仇人呢。
“你小聲點兒！別又把蝙蝠招來！”鴉門朝二胖斥了一聲，她見到宋阿拽也是一臉的驚喜交加啊，不過好在人家能剋制，不像二胖那樣咋咋呼呼。
封鬼掃視了一圈去找錢串子，想從他見到宋阿拽之後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不過他表現得很淡定，似乎是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另有隱情。封鬼來不及多想，又看見一張陌生的面孔，那是個十分漂亮的外國女人，栗發紅唇，又白又高，渾身黑衣，腳蹬一雙黑色及膝長皮靴，更襯得她冷艷美麗，簡直就是個超級名模。
這個女的就是那姓宋的洋妞！封鬼都不用等人介紹，一下子就肯定了這人的身份。她絕對是和宋阿拽一起來的，上次沒機會碰面，這次可算是見到廬山真面目了。沒等封鬼問，她就主動走過來向自己握手。
“你就是封鬼？你好，我叫江寧，是小天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果然姓江，封鬼一點兒都不意外。不過這女的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根本就聽不出來是個外國人。
“你好，江小姐中文說的可真地道啊。”封鬼客氣的回握，江寧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
“呵呵，雖然我父親是德國人，不過我從小就和母親學中文，自然還說得過去。”
“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咱們得商量接下來怎麼辦。”
穆蘇德打斷了二人的談話，他的聲音開始發抖，看來是凍得不行了。再看其他人，都是渾身挂彩，疲憊不堪，封鬼這才發現，少了兩個人，問過之後，原來是錢串子手下的人遇難了。
看來那些蝙蝠不好對付，他們真的需要好好謀劃一下才能繼續前進啊。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個礦坑裏面根本就沒有礦，別說金子鑽石了，就是煤和鐵那我也是一點兒都沒見到啊！”
二胖本來就想着進了礦井能發一筆橫財，可誰知道走了半天除了破石頭和大蝙蝠，他是一點兒值錢的礦石都沒見到。不過經他這麼一提醒，大家也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看來小日本不是挖礦，這地底下肯定有別的東西。”
鴉門低聲說到，眾人表情都是一變。二胖嘖了嘖嘴，接著說：
“怎麼著？難不成他們還真挖到地獄了？那蝙蝠就是從地獄裏跑出來的？”
“我看咱們還是沿着蝙蝠跑的方向繼續走，這樣肯定能發現什麼東西。”
巴音提議，有人贊同，可更多的人反對說太危險，於是大家對此問題開始發生爭執，一時間也難以抉擇。
“你們對付不了這些蝙蝠，先回去。”
這時候有人說了一句話，雖然聲音不大，可所有人都停下爭執，齊刷刷看向說這句話的那個人，好像是早就等着領導抉擇一樣，就聽他一聲令下，所有人都絕無二話。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宋阿拽啊。封鬼暗自鬆了口氣，只要是他的話，自己那是無條件聽從啊，這人絕對是對抗魔怪的權威人事，他說對付不了，那就絕對沒錯。再說之前大家已經見識過了，那蝙蝠數量實在太多，硬碰硬絕對是死路一條啊，再說已經死了人了，因為對下面情況的不了解來這趟準備的也不充分，還不如先回去休整一番，決定好對策之後再行動。
這一趟的領隊的是封鬼和錢串子，聽宋阿拽這麼說，大家全都看向兩個領隊的等着他們來決定。封鬼自然是沒有二話，他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了，只能點頭表示贊同先回去，於是就剩下錢串子一個人，還得看他的意思。
這老傢伙從進了洞之後就一句話都沒說過，實在讓人摸不清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封鬼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變化，發現還是徒勞，他只是淡然的看了眼宋阿拽，隨後又看了眼封鬼，用和宋阿拽幾乎一樣的冰冷語調說了兩個字：
“回去。”然後就轉身逕自朝來時的方向走了。
靠！好酷的老頭！封鬼不由感嘆，這麼拽，簡直就是我行我素不屑與世界為伍啊。他真想立馬追上去就問，問他和宋阿拽是什麼關係，這兩人的脾氣秉性簡直如出一轍，如果真有關係那肯定不是一般親戚這麼簡單了，難不成真的是父子嗎？
眾人一看最年長的業界權威錢老爺子都走人了，誰還願意跟個傻子一樣留在這等死？一個個都跟着乖乖的離開了。
出了洞之後大家頓時覺得艷陽高照啊，雖然也是零下十幾度，天上還飄着雪，可比上這礦井下的巨大天然冰窖，那可是暖和了好幾個級別。
穆蘇德讓眾人先休息休息，開始支鍋燒水準備就地煮個熱湯給大家解寒，而巴音帶着幾個自告奮勇的壯漢拿了獵槍去洞裏找死去的兩位朋友的屍體。封鬼見江寧正和宋阿拽不知說什麼悄悄話，還時不時的朝自己這望上兩眼，心裏實在憋不住，走過去就打算來了興師問罪。
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江寧就笑盈盈的朝他遞來一塊巧克力，這簡直是要封自己的嘴啊。封鬼想到玄武之前在地宮裏也是這麼對他的，實在不想再吃這一套，不過人家畢竟是個大美女，又沒招惹自己，搞得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兩人僵了幾秒鐘，突然從旁邊又多出來一隻手，那人把巧克力接了過去塞進嘴裏，一邊嚼一邊說：
“江小姐就是體貼啊！我說老宋你可真是有福氣！哪兒找來這麼一個又漂亮又賢惠的女朋友？也不早介紹一下，怎麼著？還怕兄弟跟你搶不成！”
二胖直盯着江寧兩眼冒光，那樣子活脫脫就一色狼，嘴裏還大言不慚說著自以為是的話，搞得旁邊的鴉門臉色是越來越不好看。封鬼剛想罵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就聽江大小姐用比百靈鳥還要動聽的聲音說：
“霍先生說笑了！我和他可不是你說的那種關係哦！我們只是普通朋友罷了。不過我們小天倒是提過您的英勇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江寧這話連三歲小孩都能聽出來是奉承客套，還帶着點兒虛情假意，不過霍二胖這個人就愛聽奉承話，而且這麼好聽的漂亮話又是從一個超級大美女嘴裏說出來的，那更是動聽猶如天籟，二胖早就被迷得七魂八素，壓根兒就找不到北了，腦子也秀逗了，連旁邊的解鴉門都不顧了，蹭到江寧身邊自來熟的摟着人家的細腰說：
“哎呀！要我說老宋就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太不懂憐香惜玉了！霍爺我就不是這種人，我身邊要也有像江小姐這麼個大美人，一定瞻前馬後！江小姐放心，你以後有什麼事儘管開口，我霍爾潘絕對沒有二話！”
二胖這種語調和舉動，那簡直就是耍流氓，要是擱到解鴉門那種地道的中國姑娘身上，早就一巴掌甩上去了。不過江寧怎麼說也是個外國人，又是從小在德國長大的，自然比中國人要開放了許多，別說是摟腰了，就是二胖立馬向她索個香吻，人家肯定也會欣然接受。這就是文化差異，在你眼裏那是逾越，在人家看來那就是正常的友好表現。
不過話說回來，江寧既然否認了兩人的關係，可為什麼又稱宋阿拽為“我們小天”呢，而且按照那人的性情，絕對不可能允許人家這麼親昵的稱呼他啊，難道是江寧的一廂情願？可又沒見那姓宋的反對，看來這兩人的關係絕對沒有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二胖還想跟江寧多說兩句，可人家顯然是對封鬼更有興趣，走到他面前盯着他說：
“小封爺怎麼也到了這裏？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血會招來那些吸血蝙蝠嗎？”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二叔才會找我來幫忙，引蝙蝠出來好找到他們的老巢。不過你們怎麼也會到了這裏？難道也是穆家請來的？”
“不是，我們是自己來的，沒想到這地下竟然會有這種吸血鬼呢！早知道就多帶些裝備來了。”
看來江寧也是道上的人，不過人家顯然不會把到這裏的目的告訴他們，就算說了那也是搪塞扯謊，要是直接問宋阿拽，說不定還向上次在地宮青銅鼎前一樣說一番令人費解的話，那還不如不問，乾脆自己查得了。不過有件事他還是想弄個明白，就問江寧：
“你認識玄武白虎他們嗎？”
這話問的直接，封鬼也覺得沒必要有什麼顧慮，因為對方肯定清楚自己已經知道他們是有往來的，畢竟之前他們一起出現在沱川老張家。江寧貌似早就知道封鬼會這麼問，一點兒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很坦然的點頭：
“哦，他們是我外公的人。玄武跟我提過你，說小封爺不愧是封九公的孫子，是個大人物呢。”
這回沒有錯，江寧是道上的人，而且他外公說不定還是個不簡單的大人物。這一下問題又複雜了起來，半路殺出了個德國人，而她外公很可能是四大家的人，只是不知道是哪門哪派，為什麼會和宋阿拽扯上關係？江寧的外公派四方神來監視宋阿拽又是出於什麼目的？他們為什麼要得到傳國玉璽？這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難道只是巧合？進入礦井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是和他們一樣為了除怪還是要找什麼別的東西呢？
問題越來越多，封鬼想問卻又不能問。因為照種種跡象表明，宋阿拽和這女的不是什麼真正的朋友，而是被她外公的勢力所控制或者利用，如果想要保護宋阿拽，就絕對不能觸及到他們的底線，所以這些疑問，還是只能暫時往肚裏咽，等着勢態的發展再見機行事。
封鬼乾笑兩聲，算是回應，這時候半響沒有吭聲的宋阿拽走到封鬼面前，將一把包着刀鞘的匕首遞給他。封鬼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邪牙刀啊！急忙把刀從刀鞘拔出，看着刀身完好如初，心裏一塊大石總算落下，剛要向他表示感謝，一想不對，該說謝謝的明明是他啊。
可是那人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看了封鬼一眼，就又到一邊去處理自己的傷口了。封鬼有點生氣，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能對他發脾氣，只好暫時忍着，等以後再找他算賬。
“這刀鞘可是小天托我外公找最好的工匠用純銀打的，鑲的全是金線和寶石，和你那刀柄渾然一體，比原來的皮套可結實多了。”
江寧頗為得意的解說，封鬼這才仔細端詳，發現刀鞘確實做工精美，完全仿照刀柄的華麗風格，上面全是雕花和金絲走線，鑲嵌了不少紅藍寶石，還有他說不上來的石頭，簡直令原本只裹着層皮套的屌絲短刀搖身一變成了華美的工藝品啊。
“我靠！這他娘的可值錢了！我說小封，你就算是哪天淪落成乞丐，光是典當這上面的寶石也能保你衣食無憂啊！”
二胖一看見寶貝就眼冒綠光，比見了美女還沒形象。封鬼表面上裝得不怎麼在意，不過心裏還是挺感動。這姓宋的還算有良心，知道自己把傳家寶借給他那是冒了多大的風險，贈個這麼值錢的刀鞘當利息，怎麼說自己也是大賺了一筆。
幾人閑聊熟絡了一番，巴音他們帶着兩具屍體從山洞裏出來。這兩人都被吸幹了血，樣子實在慘不忍睹。大家用帆布裹了決定帶回去安葬，這時候有人急急忙忙從車上跑下來，衝著他們就喊：
“有沒有人會縫針啊！錢老爺身上的口子實在太深了，血止不住啊！”
錢串子受傷了？！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從出了洞就沒看見他，敢情是自個兒躲起來處理傷口了？也難怪，像他這麼孤僻乖張的老頭，肯定不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會！讓我來吧！”
封鬼說完就跟着那人朝車上走去，心裏抑制不住的興奮。這可真是長生天老爺保佑啊，機會終於來了！既然受傷縫針，那就要脫衣服，這一旦脫了衣服，錢串子身上有沒有龍紋身那就能看個清清楚楚，而他是不是趙正，自然也就可以弄個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