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官府
申時初,天色徹底褪去了陰沉,藏身的暖陽重新嶄露頭角,淡淡地灑在吉祥街上的一磚一瓦之上,增添了幾分亮麗之色。
上官府建立在帝京最繁華吉祥街上,府院高大寬闊,氣勢恢宏,門口矗立着漢白玉石獅,大門鎏金門扣,銅鑄門釘,上端的神色的匾額上,燙着三個暗金色大字:上官府。門前護衛,個個身着勁裝,腰別武器,神色警惕。
一磚一瓦,還有侍衛的着裝和氣質,無不彰顯着上官家的權勢地位。
沈暮雪忽然有些心慌,從前覺得小說中對上官家的描寫就夠氣派的了,如今親眼所見,才是真正理解到上官家再宣北朝舉足輕重的地位。
想來也是,上官家族曾協助當朝皇帝軒轅燾打天下,開疆擴土,平定天下。
建國封賞時,年僅三十五歲的上官暨任大司馬,領忠義公頭銜。
皇恩惠澤,對上官氏其他有功的族人均是封賞無限,上過戰場的皆為將軍,戍守各方,其他有功的族人均是封賞無限,就連無功的上官族人也因“上官”這個姓氏而高人一等。
沈暮雪回憶着小說中的情節,不由得渾身一抖,上官府外觀尚且如期氣派,府內院落道路想必也錯綜複雜,在現代,她是出了名的路痴,書中對上官家地圖和院落分佈也只是做了簡單的描述,這麼大的府邸,她要如何辨別?
可是這一刻,她心中還是對上官暮雪而哀嘆,好歹是上官家嫡女,怎落水半日上官家竟沒派出任何人尋找,甚至一點動作都沒有。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是上官家抱養來的孩子,空有嫡長女的身份罷了,又怎麼會抵得過其他有血緣關係的子嗣呢?
好在褚宸逸好心將上官暮雪送進了上官家,進了上官家的大門,有丫鬟僕役見到褚宸逸都恭敬地福身行禮,但在看到沈暮雪的時候,所有人似乎都商議好一般,都是要呆愣一會兒,才福身行禮喊着‘大小姐’。
就連上官家家主上官石在見到沈暮雪的時候,也是微微一愣,幾個呼吸的工夫才想起來,上官暮雪十八歲生辰,按照算命訴說,十八歲必有一與水有關的劫難,需自己去渡劫,任何人不得妨礙和幫助。只要能度過此劫難,便可離開偏院佛堂,回上官府生活。
但後來上官石便離奇忘了此事,直到沈暮雪的出現,他才慢慢想起來。
上官石年逾不惑,身着紫青祥雲袍,頭束髮髻,戴精緻發冠,滿面紅光,雙眸散發著淡漠之色,看着沈暮雪的眼神也不似有尋常家與子女之間的親切感。
沈暮雪從前看小說時,從未將這個時空的禮儀規矩仔細讀過。
沈暮雪想了一會兒,便規規矩矩地跪地,“父親大人。”
上官石沒有說話,也沒有意思讓沈暮雪起身,褚宸逸輕咳一聲,“上官家主,暮雪妹妹失足落水,又昏睡了許久,想必是受了驚嚇……”
“罷了,起來吧!”上官石不再為難,還算和善地讓沈暮雪起身。
沈暮雪站起身,張張嘴不知如何開口,她求助地地看着褚宸逸,褚宸逸卻與上官石互禮后,打了聲招呼,告辭離開。偌大的書房中,一時陷入僵局。
“為父已讓管家將後園西側的一個院落收拾出來供你居住,一會兒便派人將膳食送到你房中,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一早,再來見過主母、二叔和兄長吧!”
沈暮雪微微低頭,“全憑父親大人安排。”
“先回房休息吧!”上官石喊來家中年長的張嬤嬤送沈暮雪,對上官暮雪落水一事毫不關心。
張嬤嬤與上官石年紀一般,發間參着銀髮,一身深青色布衫,面色還算和善,只是眼神略顯麻木,彷彿只是一個聽從主人命令的木頭人。
“有勞張嬤嬤。”
張嬤嬤顯然一愣,隨後眉眼間有幾分放鬆,幾分躲閃,依舊恭敬地說道,“大小姐客氣了,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上官家的府邸可真是寬敞,沈暮雪覺得,現代阿姨們跳廣場舞的公園也不過如此。繞過前院,穿過廊亭,踏着青石板地面走進後花園,又走了一段蜿蜒的鵝卵石小路,才來到西側較為偏僻的居所:靜雪苑。
‘吱呀’一聲,張嬤嬤推開了略顯陳舊的院門,院落較小,房舍也不多,院落中隱隱可見落地的枯葉和泛了鐵鏽色的花草綠植。
不受寵的主子小姐,沈暮雪從前只在影視劇中見過,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切身體驗一次,不過好在內堂及卧室還非常乾淨整潔,生活用品也一樣不少,張嬤嬤打點好了一切,鋪好床鋪,秋冬所換洗的衣物也都準備充足。
張嬤嬤燒了熱水,一個丫鬟端着晚膳端進來,這丫頭不過十五六歲,雙辮挽起放在脖子左右,身着水綠色衣裙,這身着裝打扮自己只在電視劇里見過,多少有點疏遠的感覺,這個丫鬟同張嬤嬤一樣,一心做事,也不多話,沈暮雪有些無聊地問道,“這裏就我們三個人住嗎?”
“是。這是負責膳食的藍玉。”說完了這個字,張嬤嬤又維持着沉默。
沈暮雪掃了一眼,晚膳還算可口:糖醋鯉魚、香菇油菜、地三鮮和一碗豆腐蛋花羹,主食是蔥花餅和牛肉饃。若是放到現代,足夠沈暮雪吃上兩天。
“張嬤嬤,藍玉,坐下一起吃吧!”沈暮雪執起竹筷,夾了塊魚送進嘴裏。
張嬤嬤和藍玉有些許詫異的互看一眼,不過很快就回過神“大小姐,這不合規矩,再者奴婢們已經留了素膳,自是要去外面吃。”
“雖然整個靜雪苑只有我們三人,但我畢竟還是你的大小姐,我讓你們坐下吃便坐下吃,在我這裏沒這麼多講究。”沈暮雪嚴肅地說道,“只要事做好了,我自是能將最好的給你們,做不好,我同樣會罰。”
“奴婢謹遵大小姐訓誡。”張嬤嬤和藍玉微微俯身。
“坐下吃飯吧!”
暮色漸深,華燈初上。院落中的燈籠隨風微搖,柔和的光芒折射到院中鵝卵石小徑,將一抹身影拉的幽長,一雙着黑色長履的腳往前探了一步,復又收回。
“這位公子,請問有何貴幹?”沈暮雪悄然走到來人身後,福了福身子。行為舉止恭敬,眼底卻微藏慍色。不速之客的行為並非君子所為。
來者共有兩人,其中一人隨從打扮,手裏拎着一隻燈籠,隨從模樣的人一驚,正欲上前表明身份,卻被公子模樣的人攔住,“閑來無事,隨意走走。”
沈暮雪眉頭微蹙,仔細地凝視着上官玄,上下打量一番,努力地在腦海中勾畫著小說中對上官家所有公子侍衛的神態和衣着的描寫。
上官石獨子,上官家嫡長子上官玄,身形頎長,着玄色長衫,玉帶收腰懸玉佩,髮髻半束,相貌年輕俊朗,劍眉下的雙眸如寒潭泉水般清冷,聲音沉穩。
這是沈暮雪在腦海中篩選后得出的結論,隨即福身道,“大少爺辛苦了。”
上官玄微微一怔,小時候一別,十年未見,她竟可以一眼認出自己!
“論規矩該是暮雪妹妹來清水閣向我問安,卻不想這麼端架子。想來也不能怪你,離開大宅整整十年,家中的路已經記不清了吧?”
上官玄似笑非笑,上官暮雪並非上官家血脈,不過是上官石可憐才撿回來撫養,空有個嫡長女的身份罷了,自小也不在一起長大,更是沒有什麼感情。
沈暮雪目光略顯凝滯,書中說上官玄性子清冷孤傲,刀子嘴冰塊心,如今‘有幸’一見,果然如此。
“那如此看來是小妹失禮了。”沈暮雪‘請罪’道,“小妹初出佛堂,十年來與青燈古佛為伴,對家中禮數不甚了解,今日得罪兄長實屬無心,還望兄長見諒,從明日起,小妹自當抄寫家規贖罪。”
沈暮雪如此一來,倒讓上官玄覺得無所適從了,還未開口說什麼,沈暮雪繼續說道,“不過此時天色已晚,兄長不經通報進入女子閨閣,怕也不是家中的規矩,還望兄長速速離去,切勿污了您的名聲,累了小妹清譽。”
沈暮雪說罷,轉身離開。
沈暮雪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隨從手中的燈籠燭芯兒爆了個火花,噼啪地響了一聲,燭光閃爍跳躍,映照得上官玄的臉色不大好。
隨從的手心冒出一層薄汗,“少爺,大小姐這般也太過失禮了。”
上官玄沉默片刻,隨即嘴角上挑,似笑非笑,“她有任何錯處,自有爹和祖母出面處罰,我如今倒是想看看,她除了這張嘴,還有什麼本事能在上官家立足。”
上官家權大勢大,同宗家族子嗣非官既商,就連女眷也早與王公貴族定親,唯有上官暮雪始終孤身一人,無任何背景,更不會有人在意。
再者,上官玄一直認為,是上官暮雪的到來,才讓她親生母親許氏的身體日漸虛弱,最終離世。為此,他心底一直記恨上官暮雪。
沈暮雪坐在卧房內的閑榻上,端着新煮的桂圓紅棗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眼睛時不時地看着窗口,這個宅子裏的人對自己似乎並不友好。
沈暮雪忽然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初來上官家,竟然就先得罪了嫡長子上官玄!
藍玉畢竟年紀尚小,在二十一世紀中,也不過是一身書生氣的少女,她看到沈暮雪如此,不禁莞爾,“大小姐,夜深了,您喝了茶,奴婢便伺候您歇下吧!”
沈暮雪回過神,狠狠地瞪了藍玉一眼,“這茶什麼味道,甚是澀嘴。”
藍玉慌張的收起了茶具,“大小姐教訓的是,奴婢明日定當更加精心調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