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是不是不想混了

涇河將渭州的川區分為南北兩片，人們習慣將兩側的人或村子稱為河南的河北的，河南邊的土地廣闊，交通便利故而相對富裕一點，而河北邊的土地狹小，比較閉塞貧窮。俗話說窮則思變，河北邊的人要麼吃了上頓沒下頓，要麼出去給人熬長工，有的人獨闢蹊徑，滿山遍野地挖藥材出售。黃土山上藥材本來不多，就挖那麼一點，划不來專門跑一趟城裏的集市，勤勞的農民只好將它賣給前來收葯的販子，這樣既掙錢了也不耽擱干農活，他們很是覺得滿意！

狗兒經常趕着驢車，滿渭州的縣村收購藥材。一天，狗兒在河北里的村子走街串巷，由於他給的價錢公道，身後又有個張先生托底，農民多願意賣藥材給他，待所有村子走完時，車上已堆滿了裝藥材的袋子。他帶着一天的收穫，準備經涇河上的石橋到河南邊時，附近的好多挑着擔子，背着背篼的小商販撒腿四散奔逃，狗兒很納悶，停下車，站到車檐上瞭望周圍：橋南邊有七八士兵背着槍，像趕鴨子一樣趕着小商販！他以為是小販們堵塞了道路，才被士兵驅趕，覺得和自己沒有太大關係，就趕車繼續過橋。

士兵們發現驢車靠近了，臉上都笑開了花，一個帶頭的張開雙臂攔住它，問：“老鄉，你車上拉的啥？要去哪裏呢？”狗兒趕緊跳下車，說：“軍爺，有什麼事嗎？我車上是剛收的一點藥材，正要運回家去呢！”帶頭的問：“你為啥要運回去呢？不賣掉嗎？”狗兒說：“軍爺有所不知，藥材先要拉回去，經過晾曬切片等多種粗加工之後才能賣。”帶頭的說：“這樣來回折騰挺麻煩的，你不如直接賣給我們算了！”狗兒很高興，問：“軍爺，只要你們願意要，我就不往回運了，不過請問價錢怎麼算呢？”帶頭的說：“你趕着車跟我去營房，我們長官給你算賬，他說多少就是多少！”狗兒發現賺錢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趕着驢車往軍營走的路上，狗兒發現這幾個當兵的，不斷地將好多小商販，或者引誘或者逼着他們攜帶自己貨物，走在不斷壯大的隊伍中，他不由的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道此行是凶是吉？一行人到達軍營里，這幾個士兵吩咐將貨物搬到倉庫里，狗兒他們照辦了，出來討貨款的時候，士兵說去找他們的頭，帶頭的又讓去找管倉庫的軍官。小商販們嘰嘰喳喳亂成一團，都想不出個辦法來，正喧鬧間，來了一個軍官，他說：“各位的貨物已經送到，現在我給你們算貨款，拿到錢后就不要鬧了，趕緊回家去吧！”狗兒很高興，原以為自己被敲詐了，想不到這麼快能拿到錢！

軍官拿了些銀元和紙幣，又讓人拿來一些舊軍鞋和舊衣服之類的東西，他根據每個人送來的貨物，給點錢再送點東西。狗兒的一車藥材，本來收購成本就近五個銀元呢，他只給了兩塊銀元和一個軍用水壺充當貨款。有的人一筐涇河魚，換來了兩雙舊軍鞋，也有人兩隻雞換來了一條褲子和兩件上衣……商販們吵吵鬧鬧錶示抗議，狗兒說：“長官，你給我的貨款連我的成本都不夠，我不賺軍隊的錢了，也不要你送的東西，你只要把我的本錢給夠就行！”軍官站起來開始演講，他說：“咱們民國內憂外患啊！渭州的百姓受夠了舊軍閥的壓迫，吃不飽穿不暖，幸虧有我們馮司令的隊伍，幫助大家過上好日子！咱們當兵的也是人，也要穿衣吃飯，作為有功之人，拿一點百姓的東西，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者，各位百姓應該多犒勞犒勞我們當兵的，我們為了大家的安危，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和舊軍閥土匪拚命，難道抵不過你們這點東西嗎？”

狗兒說：“長官，我們是應該擁護軍隊，但是這一車藥材花了我的全部家財，你拿去之後我的日子就沒法過了！”其他商販也說：“是啊！沒見過有這樣犒勞軍隊的，你讓我們以後怎麼過日子？我們還敢出來做生意嗎？”軍官惱怒地說：“不要廢話了！拿上錢就滾蛋，不然讓你們吃槍子！拿你們一點東西，還要跟軍隊講價錢，是不是不想混了？”他一招手，那幾個士兵就端着槍過來趕他們。

商販們被轟到街上，他們站在原地跳着腳謾罵，這個時候，一隊士兵背着行裝和槍從外面一路跑過來，帶頭的一身軍裝背插大刀，狗兒見了趕緊招呼：“六郎，彼園，我是你狗兒哥！”帶頭的停下腳步，仔細看他，說：“狗兒哥，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狗兒說：“我被你們當兵的搶劫了！”彼園遲疑了一下，轉身示意其他士兵先跑回軍營，之後問狗兒說：“你把事情說具體一點，我給你做主，想不到馮司令的隊伍里竟然有這種事發生！”

馮司令和博約，以及孫師長都開拔去關中了，留下程旅長駐守渭州。當初彼園也在開拔之列，他讓博約向孫師長請求留在家鄉，理由是有博約去就可以，他還要照顧家裏人，孫師長最後就同意了。彼園聽完狗兒哥和商販的訴求，就去找程旅長告狀，要求嚴懲敗壞軍紀的士兵。旅長輕描淡寫地說：“這種小事，就不勞張教官費心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會處理好的！”彼園出來后越想越生氣，旅長肯定是推諉包庇呢！他回到訓練場，讓人把那七個士兵找來捆到柱子上，提起鞭子說：“你們是不是搶奪百姓貨物？”有個士兵說：“我們沒有搶，給他們錢了！”彼園“啪”的一鞭子，說：“咱們當兵的，時刻要遵守紀律，不能仗勢欺人，你們今天拿人家貨物，給一點點錢，還拿破衣爛衫相抵，跟土匪搶劫有什麼區別？”

彼園發飆了，將他們每人抽了二十鞭子，抽的他們哭爹喊娘的。程旅長想着不對勁，聽到慘叫聲過來查看，待看清狀況后，他說：“張教官，你不要打他們了！他們跟着我出生入死東擋西殺的，功勞苦勞都有，拿老百姓的一點東西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大不了給他們補一點錢！我現在命令你，把他們都放了，此事就這樣算過去了！”有士兵趕緊過去，把那七個人給放下來，扶回去休息了！程旅長派人給那些在門外候着的商販，把剩下的貨款都給補上，他們終於高興地走了，但彼園從此惹下了麻煩。

一天軍訓時，彼園給士兵們示範大刀和槍搏鬥，本來是空匣的槍突然響了，子彈擊中了他的肩膀，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發現槍支走火的人，原來是上次因為搶狗兒藥材，而被自己抽了二十鞭子的士兵！事情發生后，程旅長來探望他，說了一件他親身經歷過的事：他以前當大頭兵時，有個團長打了犯錯的士兵，結果有一次打仗時，指揮部房子裏被扔進來兩顆手**，團長當場被炸死。據事後調查，原來手**是那個挨過打的士兵所扔，他當時在外面做警衛人員。彼園聽出來程旅長講這件事的意思，當時就表態，他說：“旅長，我等傷好后想解甲歸田，希望您能批准！”程旅長說：“也好！你們家有張科長一個人當兵也就夠了，你回家好好照顧家裏人吧！”

程旅長本來就看彼園不順眼，很高興他自己能提出來要回家，以前礙於博約的面子，更要緊的是上面還有個孫師長和馮司令，這次終於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從自己眼皮底下給一腳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