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鎮守使不會放人的

晉庄離渭州城不遠，但路很長！張先生心裏雖然着急，就是兩條腿走不快，已好久沒有出過遠門了！快七十歲的他早已退居二線，給人出診由聞天代勞，莊稼活交給三個兒子負責，藥材不用採購有狗兒撿好的送上門，唯一的孫子都已長成大小子，不需要他操心管教了。他覺得自己現在是個多餘的人，一天沒有事情可以做，只能混吃混喝等死！

今天他要去城裏，一是想辦法救兒子，不讓大兒子和女兒的慘事重演；二是想證明自己還活着，還有用處！清明剛過去不久，天氣已經開始變熱了，他從山上往下走，沒等走到自家的新院子呢，就覺得渾身燥熱雙腿乏力。想當年：耍一套拳跟玩似的，真是拳似流星腳似奔兔，現在走這麼幾步路就吭哧半天，看來不服老不行了！張先生正尋思着，看見聞天從德祿家牽着毛驢出來了，這是村裡唯一的牲口，村民們種地全靠人力，就是去城裏或縣裏也靠步行，聞天能借來毛驢就可以看出兩家的關係了！

聞天說：“大，德祿願意把毛驢借給咱們，你年紀大了，用腳往城裏走累的慌，就坐驢車上吧！”這時婉兒和孩子拿來了墊子和傘，他們將張先生扶上驢車坐在墊子上，又取來乾糧和水。聞天吩咐兒子看好家，就揚鞭趕車出發。

西新大道不像往常那般清靜，有士兵趕着馬車押運糧草準備進城，更多的是從城裏逃出來的百姓。眾多攜兒帶女的百姓使道路擁擠不堪，趕車的士兵用馬鞭左右亂抽：“閃開閃開！不要阻擋我的軍務！”有不少百姓躲避不及，身上挨了鞭子，他們小聲咒罵，被隨後押運的士兵給用**亂砸一通。聞天見此狀況臉色突變，婉兒一把抓住他的後背衣服，說：“辦咱們的事情要緊！”張先生也說：“還是少生事端為妙！”聞天到底成熟了，他目送着士兵們打完人離開，才問那人：“大哥，你們為啥要從城裏往出跑呢？”“你們還不知道？馬上要打仗了！鎮守使為了阻擋國民革命軍的進攻，已派兵加強了原州和靜寧的防務，一旦開戰，城裏的人就遭殃了，沒吃沒喝沒地方躲，不如早早的逃出去好！”那人說完瘸着腿趕緊走了。張先生說：“趕緊走！槍炮不長眼，咱們乘仗還沒有打起來，先把積發救出來！”

道尹知道關先生和張先生的關係，但對張先生請自己救積發一事表示愛莫能助，他說：“關先生調任省民政廳廳長以後，舉薦在下繼任甘渭道尹，按理來說，我應該知恩圖報幫你一吧！奈何，鎮守使張大人管軍權，在下只管政務，也不過是他手下的一顆棋子！張大人一次性抓這麼多人，是想用他們作籌碼，不管將來吳大帥和國民革命軍誰贏，他們都可以用來保命或邀功！這對他來說是關係身家性命的，又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的放人呢？”

父子倆又去警察局，張先生曾給警察局長治過病，他對恩人的到來表示歡迎。了解張先生此行的目的后，警察局長說：“本來沖張先生和我的關係，這個忙我一定幫！但張先生有所不知，現在屬於戰爭期間，渭州府一切大小事務實行軍管。我現在是聾子的耳朵——是個擺設，手下的警察由他們指揮不說，監獄和政府機構全也由士兵把守，現在的任何軍政事務都由張大人親自定奪！你現在想請他放人，我看你還是想都別想，說不定把你倆也抓起來呢！”

能管事的人都找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門路。婉兒和弟弟帶着張先生父子倆，找遍了父親以前的同事和朋友，他們也束手無策，不過提供了兩條主要訊息：一，積發暫時不會有事的，等戰爭結束才有結果；二，多花錢打點打點，世人都愛錢，只要錢花到位，積發就少受點罪，說不定還有機會躲過一劫呢！

雖然積發沒有救出來，但一家人好歹心裏有了底，起碼知道還有一條路可以試試。巧兒不再終日哭泣，她對後輩們說：“我想告訴你們，人活在世上，親情遠比金錢重要！你們都是我的至親，我會為了你們每個人散盡家財，也希望你們將來互相之間也有這份心！現在只要救積發有一絲希望，咱們都不應該放過！再說錢財是身外之物，只要你夠勤勞即使散盡之後還會回來。”

後晌，巧兒翻箱倒櫃找銀元、紙幣和首飾等等，之後又拿掛在窯里的鋤頭往外走。張先生本來陪着她湊錢呢，一看到她這個陣勢，趕緊抓着她的兩個肩膀給拉回來，他將老七支了出去：“去給你兩個哥哥幫忙干點啥，都十幾歲的人了，不要整天跟在你娘身邊！”張先生在他出去后關上門，說：“你要幹啥去？埋的那些東西不能動，要是哪天我先死了，是留給你的救命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動！”巧兒還要往外走，她說：“現在就到了救命的時候，積發如果沒了，給我留着有什麼意義？”張先生說：“咱們裝窮這麼久，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來，讓人怎麼說咱們？再說，你一次性的全給他們，別人會以為咱們錢還多呢，只是出了個零頭，這樣就成了無底洞！他們不但不會放，反而會為了要錢將他多關一段時間！目前，只有繼續裝可憐，夠打點就行了，他們一看沒大的油水可以撈，說不定能早點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