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共餐

良久，他將搭在我肩上的手拿走，沉聲說了句：“走吧。”別弄雙手插進褲兜，先我面前出去。

“陸庭昀！”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我不禁大喊出聲。

他回過頭，不明所以的看向我。

我深吸口氣，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再平靜不過：“今天的事情謝謝你……等晚上我下班，咱們一起去吃頓飯吧。”

他愣了愣，隨即朝我一笑：“好啊，去哪兒啊？”

我下班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多了，外面天色陰沉沉的，看樣子是想下雨。

我換下白大褂，將衣服掛到衣櫃裏，從裏面拿出一把黑色的傘。

在打開傘一那瞬間，我突然想到陸庭昀那把黑傘，頓時心裏不是滋味兒。如果昨天他沒有出現幫我，可能這場被設計好的相遇，不會讓我的心裏這樣難受。

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倆就註定了不可能會有美好的結局。

約好的地點是一家西餐廳，我到那裏的時候，陸庭昀已經到了，我心裏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徑直走向他的對面，自然的坐了下去。

“來了。”他放下手中的水杯，玻璃碰到桌子的聲音清脆。

我點點頭，理了理額前凌亂的碎發：“路上有些堵，所以遲到了。”我轉身看向一旁的落地窗外，淅淅瀝瀝的還在下雨。

“其實我應該去接你的。”他抿了抿嘴唇，“但我覺得你肯定不會上我的車。”

這話說的前言不搭后語，我心中納悶，抬頭看了看他：“我為什麼不會上你的車？”

聞言他嗤笑一聲：“不要上陌生人的車。這不是從小就被告誡的嗎？”他嘴唇微翹，眉眼舒展，冰冷的氣質一下就被融化開，看得人心裏暖暖的。

不過，我還是沒有弄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

“這可真是個冷笑話。”我尷尬地笑笑，拿起服務生遞給我的一杯水，輕輕抿了口。菜單上的東西隨便點了些，便遞給了服務生，並向他道謝。

陸庭昀還在翻看菜單，我不禁嘀咕，看來這人還是個挺挑剔的。

“這裏最經典的鴨肝，你不要嗎？”他終於合上菜單，抬頭看向我，開口還是關於菜色的問題。

我搖搖頭，朝他笑笑：“不用了就這些吧。”

“喝酒么？”他將雙手搭在桌上，神情溫柔。

“可以。”我突然想到什麼，竟然咧開嘴笑了起來，“難道你不應該反問我，不應該不要隨意在陌生人面前喝酒么？看來你小的時候沒有被告誡過這個啊。”

他也跟着我笑，眯起的雙眼像天空上的星星，明亮而又遙遠。

“沒想到你還是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啊。”

這“小姑娘”一詞傳到我耳朵里，頓時就變了味道，我這今年都二十七的人了，還被稱作小姑娘，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得，難不成我還要稱您一句，三叔？”我將雙手搭在下巴底下，雙目含笑看向他。

“三叔就算了，怎麼著我也比你大幾歲，在我面前你就是一個小姑娘啊。”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搓着下巴，冷漠疏離的氣息蕩然無存，彷彿只有在我面前，他才能變成這樣。

我的眼神有一瞬的恍惚，我知道，雖然現在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的那個人是我。但是在我的背後，或者說透過我，他看到的，是一個與他天人永隔的女人。

那個人是誰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她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比自己的生命還要珍貴。

剛剛我還戲謔的神情，一瞬間染上了淡淡的憂傷。

陸庭昀有着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他不說話時總讓人覺得拒人千里。但當他認真跟你說話，或者是他在沖你笑時，那雙眼睛變溫柔到了骨髓。

“想什麼呢？”他拿手在我眼前揮了揮，“再不吃，東西可就要涼了。”

我緩過神，看向手中的刀叉，甚至忘記了什麼時候服務生端過來的盤子。

“沒想什麼。”我慌忙低下頭，假裝自己很享受這頓晚餐，可無論我嘴裏塞進什麼都覺得索然無味，味同嚼蠟。

“那就說說吧。”陸庭昀笑了一下，這個表情顯得極為微妙。那看下我的眼神似乎看穿了一切。

“什麼……”我囁嚅道，心底一陣慌亂。

他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餐巾，優雅地擦擦嘴：“如何認識我又如何見到我，以及我們現在為何坐在這裏共進晚餐。”

我拿着餐具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可眉頭的肌肉卻忍不住跳動，似乎想昭示着我內心按耐不住的激動。

“我……”我的眼角也開始抽動，整個人顯得極不鎮定。

似乎看出我的難堪，陸庭昀笑笑，繼續拿起刀叉：“其實我也沒有那麼想知道，每個人都有秘密，不是嗎？”

我愣了愣，抬頭看向他，他也在看我，眼神交匯的瞬間，我看到他神情里的戲謔以及興奮。

似乎是那種，可以親自找到事實的躍躍欲試。

這種人，冷漠沉靜，很多時候摸不透他們的想法，甚至他們會在笑眯眯的時候給別人致命一擊。從出生時便是上位者的身份，贏得起，也從未輸過。

高傲且尊貴，冷漠也無情。

“是啊，誰沒有秘密呢？”我笑笑，深深呼出一口氣，整個身子放鬆了不少，但也加上了一層防禦。

他好像看明白了我的意思:“有時候，別總把自己弄地像個刺蝟，也需要別人看到你柔軟的一面。”

要說是二世祖，我跟胡應曜也有七年感情了，但陸庭昀與胡應曜幾乎是天差地別，兩人不僅是性格上，尤其是骨子裏透露出的東西，是那種別人一輩子學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