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橙兒的過往
“這麼多年了，所有人都覺得她冷酷無情、鐵面無私，又有誰能知道，她這都是在懲罰自己啊！”展軒“嘩啦”打開了扇子，輕輕搖着，開始回憶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早年間玉帝和王母只有兩個女兒，就是現在的大公主和橙兒，當時他們還有一個十分疼愛的小兒子，喚作玉麟……”
“大姐、二姐、展軒哥哥，你們來追我啊！”調皮的小玉麟在百花園裏放肆奔跑着，臉上是一個孩子最天真無邪的笑容。
“玉麟你慢點！一會又該摔跤了！”一個橙色的身影跟在玉麟身後，追着他，擔憂全寫在她的臉上了，是玉麟的二姐，當時尚小的橙兒。
“大姐，你看二姐，啰啰嗦嗦的，好煩的！”玉麟停了下來，不高興似的嘟了嘟嘴，開始拉着小紅兒撒嬌。
“好了玉麟，你二姐也是關心你嘛！”小紅兒颳了刮玉麟的鼻子，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我們回去吧，再不回去父王和母后該着急了，再說，你展軒哥哥還要回去練武呢，回去遲了戰神叔叔可是要罵人的！”
“那……好吧。”聽到小紅兒說到戰神，玉麟嚇得連連點頭，他跟二姐去過戰神府練武，那次被戰神罵得可不輕。
“你呀，要是以後不聽話，就讓父王把你送到戰神叔叔那裏去！”小橙兒知道玉麟害怕戰神，趁機戲弄了他一番，那時候的橙兒，還是一個愛玩愛鬧的小女孩。
“父王不會的！”玉麟對着小橙兒做了個鬼臉，蹦跳着拉着小紅兒走在了前面。
“橙兒，這玉麟小王子可是有夠調皮的啊……”小展軒忙裏偷閑出來玩，一直跟在幾人身側，“不過，你們老是這樣用我父親的名義去嚇唬他也不好吧？”
“哎呀，戰神叔叔不會計較啦！”小橙兒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玉麟他誰都不怕，就怕你父親，那我們有什麼辦法……”
“是是是，二公主說的都有理！”小展軒也不爭辯，只是笑吟吟地朝着小橙兒鞠了一躬，“展軒佩服，佩服！”
“油嘴滑舌，不理你了……”小橙兒白了小展軒一眼，自顧自地走到了前面。
“別呀，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
……
四個孩子一路上打打鬧鬧、有說有笑，不多時就到了玉帝和王母的寢宮。
“孩兒拜見父王、母后。”
“白展軒拜見玉帝、王母。”
“起來吧，孩子們都起來吧，啊。”玉帝笑呵呵地看着幾個孩子，歡喜得不行，“怎麼樣，今天玩得開心嗎？”
“不開心！”還沒等其他人說話，玉麟就先撲到了玉帝懷裏，“展軒哥哥難得來一次，卻只和二姐玩，都不理孩兒！”
“嘿，你這小兔崽子，是不是又想去展軒哥哥家裏了？”小橙兒一臉壞笑地看着玉麟，“父王，女兒覺得玉麟年紀不小了，可以正式讓戰神叔叔教他武功了！”
“別別！二姐我錯了！”玉麟一聽，連忙從玉帝懷裏下來，可憐巴巴地看着小橙兒，“玉麟還小，還小啦！”
“算你識相。”小橙兒笑嘻嘻地對玉麟比了個“耶”，沒想到玉麟卻回了她一記白眼。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小活寶呀！”見小橙兒又要開口，王母趕忙笑着抱起了她，“你們這一天不鬥嘴，心裏鬧得慌是吧？哈哈哈……”
“母后！”小橙兒吐了吐舌頭，有些不服氣，看了一眼玉麟，但還是沒有還嘴。
“對了，展軒，你父親近來可好？”玉帝抱起玉麟，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此刻的玉帝，不是天地主宰，只是一個滿足的父親，“聽說他病了，已經多日未來上朝，這幾天好點了嗎？”
“謝玉帝關心，家父已無大礙。”小展軒恭敬地行了一禮，答。
“那就好，那就好啊！”玉帝捋了捋鬍子，又轉向站立在一旁的小紅兒，“紅兒，父王過幾日要到凡間一趟，你是最大的姐姐，可一定要帶好妹妹和弟弟，給你母後分憂啊！”
“父王放心，紅兒一定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小紅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父王，你怎麼老去凡間啊？”玉麟眨巴着大眼睛，充滿期待地看着玉帝，“千里眼和順風耳說人間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玉麟也想去看看，父王，你這次能不能玉麟一起去啊？”
“胡鬧，你父王有正事要辦，怎麼能帶上你？”王母看了一眼玉麟，故作生氣，“別到時候還影響了你父王辦事情！”
“母后！”玉麟見說不通，又開始撒嬌了。
“別撒嬌，這次你撒嬌也沒用！”玉帝點了點玉麟的鼻頭，轉身看着王母懷裏的小橙兒，“橙兒啊，父王覺得你很守天規戒律，所以你可要看好玉麟，別讓他偷跑下凡了啊！”
“嗯，好！”小橙兒很高興地接受了“任務”，還得意地看了一眼失落的玉麟。
“你呀……”玉帝不是沒有注意到小橙兒的小眼神，可他拿他的兒女是最沒辦法，也只能隨他們去了。
“玉麟！你要去哪！”自從玉帝下凡以後，小橙兒除了睡覺上廁所，真就寸步不離地守着玉麟。
“姐！二姐！我的好二姐！”玉麟現在見到小橙兒，頭都大了，“我去廁所，去廁所還不行嗎？你就別再跟着我了！”
“那……你快去快回！”聽到玉麟要去廁所，小橙兒的臉微微紅了一下，推着他就出門了。
“猜猜我是誰……”在等玉麟的時候，小橙兒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可愛的布偶。
“呀，布偶！”小橙兒高興地一把拿過了布偶娃娃，“白展軒，那麼精緻的布偶，你從哪裏來的？”
“我父親去人間給我帶回來的。”看到小橙兒只在意布偶，小展軒心裏有些失落，不過她開心就好，“父親還帶了很多好吃的，我給了你帶了‘糖葫蘆’，吃吧。”
“哇！”畢竟還是個孩子，看到冰糖葫蘆，小橙兒多少有些難以拒絕，接過來就咬了一個，“好好吃！”
“好吃吧！”小展軒自豪地揚了揚頭，“我下次給你帶其它的，還有什麼‘驢打滾’、‘八寶糕’……可多了！”
“展軒，你說凡間……”小橙兒看着手裏的布偶和糖葫蘆，眼裏竟然也出現了嚮往，“會不會真的很有趣啊？”
“誰知道呢，父親從來不讓我去……”
“展軒哥哥、二姐，我們自己去吧！”玉麟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偷偷去，天黑就回來，不會有人知道的！”
“這……”這一次，小橙兒不再是果斷拒絕，而是猶豫了。
“去嘛去嘛，二姐，我們就去看看，很快回來！”玉麟抱着小橙兒的手臂，使勁搖晃着。
“那要不……”小橙兒徵詢意見似的看向了小展軒，“我們就偷偷去看看，然後立刻回來？”
小展軒也猶豫了片刻，可最終抵不過心中的好奇，還是點了點頭。
就這樣，三個孩子，偷偷溜下了凡間……
“剛到凡間，我們三個特別特別興奮，東看看西摸摸，人間的一切對我們而言都是新鮮的。”茅草房內，展軒還在向黑鷹訴說著當年的故事，“當時我們不知道人間買東西是要銀子的，還因此鬧了不少笑話。”
回憶起自己第一次下凡鬧出的笑話，展軒不覺笑了笑，黑鷹嘴角也上揚了許多。
“我們已經小心再小心，沒想到意外還是發生了，也是因為那次意外，橙兒才變成了現在這般，也就是眾人口中的不近人情。”展軒的笑容沒有持續多久，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神傷，“一群小混混把我們當成了是富家少爺和小姐，拿着刀棍把我們綁架到了一座破廟，雖然我和橙兒習武，可是兩個孩子，畢竟打不過那麼多大人，加上當時我們仙力薄弱，根本沒有反抗之力。那群小混混讓我們給家裏寫信，問我們是誰家的小孩，我們說是孤兒，他們不信，等了幾天還沒人找尋我們，這才搶了我們的東西準備離開。玉麟王子哪受過這樣的氣，一口咬破了他們頭目的手，那混混氣不過，一把甩開他，玉麟當下撞在了廟裏供壇的邊角上，出了好多好多血……”
“他……出事了，是嗎？”黑鷹隱隱猜到了一些之後可能發生的事。
“嗯。”那段經歷總是有些痛苦，展軒不願回想，可是直到現在，還是會夢到當時的情景，“玉麟的仙血一直流一直流，怎麼都止不住，橙兒就跪在一旁哭，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餓了好幾天，連回天的力氣都沒有了……後來我就暈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戰神府了。後來我才知道，那時是大公主發現我們失蹤，去稟告了王母，王母這才讓千里眼找到了我們，我和橙兒才能撿回一條命，只是玉麟……實在是仙血流盡，救不回來了……”
“難道閻王也敢收玉帝的兒子嗎？”
“黑鷹，神仙不死不滅，可是當我們仙血盡失，就真的是死期到了，那時候，就算是玉帝，也逃不了一死！”展軒這樣說著，黑鷹卻陷入了沉思，可展軒沒有理他，繼續往下說著，“從那以後，橙兒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鐵面無私、不近人情，無論是誰，只要違反了天規，就嚴懲不貸，而她自己，在那以後也再沒有到過凡間，直到五公主、六公主盜走金蓮藕和鶴頂紅。我知道，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同意玉麟下凡，才讓他丟了性命，所以想以這樣的方式來彌補，可是斯人已逝，她這樣做，除了懲罰自己，讓自己不好受以外，又能怎麼樣呢？”
“當時她一定很不知所措……”黑鷹這麼也想不到，橙兒有過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是啊，玉帝回天，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卻是最疼愛的小兒子死了，你能想到他有多生氣嗎？我和橙兒被罰思過崖面壁三百年，還各自受了五十鞭打神鞭，打得我們一個多星期起不來床，甚至大公主也受到了牽連，被罰思過百年，王母痛失愛子，終日以淚洗面，玉麟王子，這四個字直到現在，還是天庭的一大禁忌。”展軒說完，又看了看黑鷹，最後長嘆一口氣，“黑鷹，其實我還真羨慕你。”
“羨慕我？”黑鷹苦苦一笑，“我有什麼好讓你羨慕的，我一個凡人，連保護她都做不到……”
“我羨慕你，是因為她真的很愛你。”展軒眼裏閃過一絲落寞，“發生玉麟的事以後，橙兒曾經說過，她永遠不會再踏足人間一步，上一次是不得已而為之，而這次，純粹只是因為尋你。再說她割腕渡仙血給你，我和她是真真正正看到過，一個神仙因為失去仙血而死，我想那個場面她永遠不會忘記，可是緊要關頭，她還是選擇了救你，要知道，也許只差一點，她就沒有活下來的希望了！”
“是我對不起她……”
“別說你對不起她，只是你還不願承認你愛她，從你的話里，我聽的出來，你在害怕，害怕自己不能保護她，反而會連累她。”展軒一語中的，說到了黑鷹心中最難以說出口一件事，“再告訴你一些事吧，她不願留在人間，跟你不想待在天庭是一樣的，這個世界給了她生命里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可是為了你，她留下來了。還有那個採蓮，明眼人誰看不出來是她一廂情願，若是以前的橙兒，你知道她會怎麼做嗎？她會衝上去一巴掌把她打醒，因為她最看不慣女人如此這般去求着一個男人成親，還是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可你看看現在的她，她把選擇權留給了你，我想，如果最後你選擇聽從你養父的話，她曾經說的那句祝福，也是真心實意的，因為她只想要你過得好！也許曾經她為了弟弟和姐妹們活着，可現在她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只是在為你考慮……”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黑鷹看着展軒，他對橙兒的了解程度，甚至讓黑鷹感到一絲恐懼。
“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還有機會追求她，這些事我會一輩子爛在肚子裏，而不會選擇告訴你，只是她今天的決定，讓我明白，我永遠不可能了，那麼，我只希望她能幸福。”展軒一揮手，一張紙條出現在桌面上，“她想躲，就算是我，也不能知道她的準確方位，這五個地方，是我覺得最有可能，你若有心，就去找找吧！我，也該回去了……”
“謝謝……白兄！”這一聲謝，發自真心。
“黑鷹，這一次，放下你所謂的驕傲吧！她是用生命在愛你，用真心在為你而改變！”展軒笑了笑，化作一道白光飛去，遙遠的天邊只傳來一句，“找到她，幫我轉告，白展軒祝她幸福！”
看着漸漸消失的白光，黑鷹露出一抹釋懷的笑容，拾起展軒留下的紙條，紙條上赫然寫着：京城城門樓、王爺府牢房、竹林、仙女湖、董家村。
“黑鷹哥哥，你這是要走嗎？”既然決定了要把橙兒找回來，黑鷹當即開始收拾包裹，而這時，籬兒和孫婆婆採藥回來了，“橙兒姐姐才離開，你也要走了嗎？”
“嗯。”黑鷹摸了摸籬兒的頭，“我得去找她，這兩天謝謝你和婆婆的照顧。”
“黑鷹，你傷還沒好，還是養好傷再走吧！”孫婆婆端着剛煎好的葯走了進來，“咦，你沒吃早飯？”
“沒事，有事耽誤了，就沒吃。”黑鷹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婆婆。”
“其實你的早飯是橙兒姑娘做的。”孫婆婆看了一眼黑鷹沒有動過的碗筷，面露可惜的神色，“橙兒姑娘一大早就起來了，她跟我說她有些事要先離開，想在離開之前給你做頓飯，我和籬兒出去以後，她就一直一個人在廚房忙活……”
“是她……”黑鷹手裏的動作一頓，若有所思地看着早已經涼了的早飯，想到那個別人眼裏高高在上的二公主，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廚房為自己做早餐，黑鷹的臉上不覺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黑鷹哥哥，你笑了誒！”籬兒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好奇又興奮地看着黑鷹，“奶奶，你快看，酷酷的黑鷹哥哥也會笑！”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孫婆婆慈祥地看着籬兒，這個孫女對她而言，就是心肝寶貝。
“沒什麼的。”黑鷹又笑了笑，然後紮好了自己的包袱，“婆婆，黑鷹告辭了，她身子虛，我得找到她。”
“也罷，你和橙兒姑娘都是倔性子，我知道我勸不住你。”孫婆婆搖搖頭，把手中的葯碗遞給了黑鷹，“把這碗葯喝了吧，你們小倆口啊，以後可要好好過日子，別等失去了才着急！”
“黑鷹明白。”黑鷹接過湯藥飲下，也不解釋自己和橙兒的關係，“小倆口”三個字聽起來很順耳，不是嗎？
你說過，跟着我到天涯海角，那麼在這之前，讓我天涯海角找到你！摸着胸前繃帶，傷口在隱隱作痛，可是黑鷹管不了那麼多了，他要找到橙兒，然後告訴她，那些一直憋在自己心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