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蘇澤的心結1
黑鷹一諾千金，第二天就專門去到蘇府，向蘇墨提出要買一套瓷器。蘇墨見黑鷹對橙兒這般寵愛，自然也有了成人之美的心思，他本想贈送黑鷹一套精美瓷器，無奈黑鷹不允，只得以低於市場三分之二的價格，將瓷器賣給了黑鷹。
“黑鷹多謝蘇兄成全！”接過包裝好的瓷器，黑鷹向蘇墨抱了抱拳，表示感謝，“橙兒還在客棧等我，先行告辭，若有機會，再好好感謝蘇兄。”
“黑兄客氣了，君子有成人之美，不過一套瓷器罷了。”蘇墨大方地笑了笑，“橙兒姑娘能有黑兄這般心上人，也真是好福氣！”
“是我的福氣，能擁有她。”黑鷹幸福地笑着，“黑鷹告辭了。”
“等等！”蘇澤桀驁的聲音突然傳來，叫住了欲走的黑鷹，“二弟啊，你這般做生意，會把家業敗光的啊！”
“黑兄是我的朋友，我這樣有何不妥？”蘇墨回身看着蘇澤，眼裏閃過一絲不滿，“你有空在這裏指點我如何做生意，還不如去制瓷窯看看！”
“我只是不想你被爹責罵。”蘇澤輕蔑地看了一眼黑鷹，開口，“誒，你和我二弟結交，是為了從我家低價購買精品瓷器吧？”
“蘇澤，你對我朋友說話尊敬點！”黑鷹還沒說話，蘇墨就聽不下去了，“黑兄，橙兒姑娘還在等你，你先走吧，不用理他。”
“蘇兄，那黑鷹就先告辭了。”黑鷹深深看了蘇澤一眼，沒說什麼，轉身離開，對於蘇澤這樣的人，他真不想搭理太多。
“蘇墨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你猜爹會怎麼教訓你？”看到黑鷹離開，蘇澤哼了一聲，冷笑着看向蘇墨。
“你要願意去和爹告狀你就去，隨你怎麼說。”蘇墨並不想多說，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蘇墨，早晚有一天，我定要你跪在我面前，磨滅你一身傲氣！看着蘇墨的背影，蘇澤眼裏閃過一抹兇狠的目光……
“橙兒，我回來了！”一回到客棧，黑鷹就忍不住欣喜地去找橙兒，“你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黑鷹你終於回來了！”橙兒打開房門，同樣是一臉歡喜，注意力卻不在黑鷹手裏的包裹上，“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嗯？”黑鷹疑惑地走進房間，把瓷器放在一旁，靜靜地等橙兒開口。
“剛剛土地來了！”橙兒抱着黑鷹地手臂，激動地搖晃着，“我告訴你，我要當二姨了！七妹懷孕了！”
“七公主懷孕了？！”黑鷹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一陣高興，“那真是太好了！董永想必也激動壞了？”
“那可不是！土地說董永激動地幾天幾夜沒睡個安生覺，天天拉着他們說自己要做爹了！”橙兒笑着說道，目光終於注意到了黑鷹帶回來的東西，“這是什麼？你一大早去哪了？”
“瓷器，蘇家瓷器。”黑鷹見橙兒開心，莫名得自己也有了好心情，“我答應你要給你買的。”
“你一大早去蘇府了？”橙兒驚詫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打開了面前的布包，“好漂亮！”
“喜歡嗎？”黑鷹面帶微笑，寵愛地看着橙兒。
“當然！”橙兒拿起一個牡丹花紋的瓷杯，愛不釋手，“正好，可以當做禮物送給七妹和董永……”
“啊？”黑鷹聞言，有些吃驚，“你……不自己留着嗎？”
“我也想啊，只是七妹剛剛有了孩子，我這做二姨的，怎麼也得表示一下吧！”橙兒將一整套瓷器收拾好，放在一旁，握住了黑鷹的手，“謝謝你，黑鷹。”
“你要真的喜歡，我們再買……”
“不用了。”知道黑鷹想說什麼，橙兒笑着搖了搖頭，一雙有神的眼睛深情地看着黑鷹，“我明白你的心意，這就夠了！”
“你啊……”黑鷹笑着，回握住橙兒的手，“明天我們就要啟程回董家村了，過了這村沒這店了啊！”
“你就別引誘我了！”橙兒嗔怪地看了一眼黑鷹，“明天就走了，也不知道蘇墨和蘇洛他們以後會怎麼樣，我看他們那個大哥不是什麼好人……”
“蘇府這樣的大戶人家，表面看起來風光，其實往往更容易出現爭奪家產的問題，人間很多富貴人家都有這樣情況。”黑鷹嘆了口氣，“算了，別多想了，他們的生活我們不方便干預，蘇兄和蘇洛姑娘是好人，老天會眷顧他們的。”
“也是，不想了……”橙兒點了點頭，拋開了這些問題，“黑鷹，那你說我們呢？老天會眷顧我們嗎？”
“你是老天的女兒，老天怎麼會不眷顧你呢？”黑鷹起身，走到橙兒身邊坐下，攬過她的肩膀，輕撫着她的秀髮，溫柔地開口，“橙兒，我很感謝你能出現在我生命里，真的……”
“幹嘛突然說這種話……”橙兒臉色微紅，靠在了黑鷹懷裏，“明天早點啟程吧，我好想快點見到七妹……”
“好，聽你的。”黑鷹輕笑着點頭，只要是你說，就行。
“我說，只是回七公主家，你真的要買那麼多東西嗎？”黑鷹陪着橙兒逛夜市，看着手裏不斷增加的東西，頗感無奈。
“哪裏多了！”橙兒不滿地噘了噘嘴，“你看啊，這胭脂是給五妹的，文房四寶得給六妹和柳宜宣帶回去，這是給三妹那個貪吃鬼買的零嘴，會跳舞的人偶給四妹，這個簪子嘛……你不覺得和大姐很配嗎？還有還有，得給七妹買一套她心心念念的書，叫啥來着……”
“等等，你不是說把那套瓷器給七公主嗎？”黑鷹無語地看着橙兒，她這是把他當免費勞動力啊！
“那是給我小外甥的見面禮，不是給七妹的！”橙兒留下一句話，又自顧自地“掃蕩”去了，留下黑鷹拿着各式各樣東西呆愣在原地。
“黑兄？這麼巧！”蘇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失神的黑鷹回過神來，“怎麼待在原地不動？”
“蘇兄。”黑鷹無奈地笑着，目光愛憐地看向了在選購東西的橙兒。
“我明白了……”看了看黑鷹手裏的東西，再看看他目光看向的人，蘇墨瞭然於心，也忍不住淺笑，“黑兄和橙兒姑娘是要離開了嗎？買這麼多東西……”
“是啊，她妹妹懷孕了，她想回去看看。”黑鷹輕笑着回應，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橙兒的身影，“明天走。”
“才認識就要走，只能祝你們一路順風了。”蘇墨有些惋惜。
“日後還會相見……”
“二哥！二哥！”黑鷹正想說點什麼，蘇洛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我……我終於找到你了！”
“洛兒，你這是怎麼了？”蘇墨看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蘇洛，哪裏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你不是在家裏嗎？”
“快……快回去吧！有人到家裏鬧事！”蘇洛向一旁地黑鷹微微福身，算是行禮，來不及解釋什麼，拉着蘇墨就走，“是找大哥的，好像是大哥欠了外債。”
“蘇澤？”蘇墨皺了皺眉，然後向黑鷹躬了躬身，轉身離去，“黑兄，我先回去了，但願我們日後還能再見。”
“黑鷹，怎麼了？”橙兒發現黑鷹一直沒跟上來，於是走回了他的身邊，卻見黑鷹看着蘇墨和蘇洛的背影在想什麼。
“橙兒，我們去一趟蘇府。”黑鷹捕頭的直覺告訴他，有事要發生。
“啊？好……”橙兒雖有些不解，還是點了點頭。
黑鷹和橙兒先回了一趟客棧，把買的東西放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去了蘇府。
“蘇澤，我警告你，再還不上錢，我們就砸了你的家！”黑鷹和橙兒趕到時，一群手拿刀棍的人正堵在蘇府門口，為首的更是劍指蘇澤，“還什麼蘇家大少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這位兄台怎麼稱呼？”蘇墨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蘇澤，關乎蘇家顏面，他不能不站出來，“不知你們和我大哥，是有何恩怨？”
“大哥？你就是蘇家二公子蘇墨吧！”為首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蘇墨，才繼續說話，“看起來比你那大哥是多些擔當……我是驪威賭庄的，他們都叫我黑子，你大哥在我們那裏輸錢了，十萬白銀，如今已經過了還錢期限！”
“黑子大哥，有話好商量，刀劍無眼，還請各位兄弟收起來吧？”蘇墨深深看了一眼蘇澤，卻見他目光閃爍，看來是確有其事，“您看，我爹娘今晨外出了，十萬兩白銀，我也做不了主，您能先給我看一下我大哥留下的憑證，然後等我爹回來，定當備好銀子送到府上。”
“既然蘇二公子這樣說了，我就姑且相信你們。”黑子一揮手，其他人就把刀棍收了起來，然後黑子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張紙，“你看清楚了，這張借條上可是明明確確寫了蘇澤的大名，還按了手印！”
“是的，是我大哥的筆跡，等我爹回來，我會如實轉達的。”蘇墨看了一眼黑子取出來的紙，確認是蘇澤的筆跡後點頭。
“既然二公子這樣說了，我們兄弟今日就先離開，你們有兩天的時間。”黑子留下一句話，帶着他的弟兄就準備走。
“等等！”
“等等！”一直沒有說話的蘇澤，在黑子幾人想走的時候，突然出聲喊住了他們。
“哦？蘇大公子是有什麼異議嗎？”黑子轉過身，冷眼看着蘇澤。
“你答應過不找到我家來的！”蘇澤不敢看蘇墨的目光，他覺得那目光里滿是嘲諷，“我說過，再給我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我一定還錢！”
“你以為我們還會相信你嗎？”黑子淡漠地看着，“我們大哥說了，你就是一條死狗，能有什麼辦法籌錢！”
“你……你說什麼？！”蘇澤一直是個自尊心很重的人，被人這樣當眾侮辱，他怎麼可能受得了，急紅眼的蘇澤抄起身邊的一根棍子，就向黑子打去，“我跟你拼了！”
“哼，不自量力。”黑子冷哼一聲，狠狠地踹了蘇澤一腳，“我警告你，今天我是看在你弟弟面子，才給你們時間，別不知好歹！”
“我弟弟！我弟弟！蘇墨他到底有什麼好？！”蘇澤披頭散髮地看着蘇墨，目光里透出強烈的嫉妒、不滿和憤恨，“從小到大，他受盡了所有讚美，可我呢？我做什麼都是錯！”
“蘇澤……”蘇墨突然聽到蘇澤這話，也有些發愣。
“我才是長子，可是爹呢，所有好的資源都給了你！憑什麼！”蘇澤發瘋一樣，緊緊揪住了蘇墨的衣領，憤恨讓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大娘死了以後，爹對你們兄妹倆更是好得沒話說，別以為我不知道，爹根本不愛我娘！當初無非是為了延續蘇家的後代才不得不娶我娘進門！所有家事都交給我娘，爹他自己呢，每天就睡在大娘房裏！他根本不愛我，也不愛我娘！”
“可憐蟲。”黑子不屑地看了一眼抓狂的蘇澤，輕啐了一口，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他們闖江湖的，對這種家族恩怨情仇一點興趣都沒有。
“為什麼你要出生？！為什麼！”蘇澤頹唐地鬆開了自己的手，癱坐在了地上，一個人喃喃自語，“我不服氣，我不甘心啊！”
“你只是太看重自己，而無視了周圍人對你的好。”黑鷹看着，走上了前，“蘇公子，如果蘇老爺不愛你娘，就不會把家中大小事務交付於她，這恰恰是他信任你娘的證據，同樣的，如果蘇老爺不愛你，你就不會擁有現在這一切，至少，你是蘇家大公子啊！”
“蘇澤，爹告訴過我，待他百年，蘇家制瓷技藝由你繼承。”蘇墨輕嘆口氣，悠悠地說著，“我好結交朋友，不可能把所有心思放在家業上，洛兒長大了，終歸是要嫁人，爹早就已經想好，我們蘇家最大的財富，將會交到你手裏。”
“不……這不可能的！”蘇澤瞪圓了眼睛看着蘇墨，滿目驚詫，“他從來沒有對我好言好語，他只會罵我、教育我！在他眼裏，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錯的！”
“蘇澤公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橙兒見狀，也走上前，輕啟朱唇，講述着她的故事，“從前有個女子，她在家裏排行老二，上面有個姐姐，後面還有五個妹妹。她們家家規很嚴，而她是最守家規的一個，對妹妹們的要求甚至嚴苛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所以她的妹妹們很怕她，所有事情都瞞着她，任何心情都不願和她分享。”
“橙兒……”黑鷹知道她說的就是她自己，不免有些擔憂地握住了她的手。
“其實她特別特別愛她的妹妹們，她用最嚴厲的方式去要求她們，只是為了讓她們不犯錯，不至於受到爹娘的責罰。”感受到黑鷹的憂慮，橙兒只是莞爾一笑，回握住他的手，繼續說著，“蘇公子，我想蘇老爺的想法，和這個二姐是一樣的，他們都不懂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故事中的二姐對妹妹嚴厲，是想讓她們免受責罰，相信蘇老爺對你嚴苛，也只是為了讓你變得更好，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接手蘇家這偌大的家業。他們的愛沒有錯，他們最大的錯誤，是沒有選對表達愛的方式！”
“你……你說的是真的？”蘇澤不可置信地看着橙兒，“我爹他……真的……”
“蘇公子，可憐天下父母心，想必沒有一個做父親的，會不愛自己的孩子。”黑鷹看着蘇澤，也是個可憐人啊，“你的那些想法，只是你執念太深。”
“是我……執念太深……”蘇澤喃喃地重複着這句話，“執念太深……”
“哥。”蘇墨輕搖着頭，蹲下身，扶起了蘇澤，“洛兒一直在廚房裏忙活，她說要給你做頓好的壓壓驚，想來現在也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
“你……你叫我……什麼？！”蘇澤愣愣地看着蘇墨，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恨我嗎？”
“洛兒六歲那年，我娘就走了，是二娘帶大我們的，雖然我曾經對二娘偏袒你太多很不滿，但是現在我突然明白了，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兒子，他的兒子日後要背負整個蘇家，所以他必須面對更為嚴厲的訓練，而她能做的，只是在其他地方彌補她的兒子。”蘇墨輕聲嘆息，“哥，其實我們都錯了！你以為爹不愛你，我也是自以為自己和洛兒在這家裏沒有地位，我們都錯得太離譜！也許我們兄弟，本不該至於此……”
“蘇墨，若雲的事，我只是……”
“算了，過去的事情，我們都別提了。”蘇墨輕笑着打斷了蘇澤的解釋，“洛兒怕是要等急了，我們先去吃東西，至於驪威賭庄的債，等爹娘回來，我們再好好商討，總能解決的。”
“對不起，蘇墨……”
“哥，我們對不起的，是爹和娘。”蘇墨微微搖頭，然後看向了黑鷹和橙兒，“黑兄，你和橙兒姑娘要不和我們一起吃個晚飯？也算是為你們踐行……”
“不了，我和橙兒還得回客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走了。”黑鷹抱歉地拱了拱手，“黑鷹相信，我們有緣會再見的！”
“也罷，我們兄弟二人，也就不多挽留了，二位路上定要注意安全。”蘇墨同樣抱拳拱手，“後會有期。”
聽聞，蘇家老爺回家后得知蘇澤的事，氣得大病一場，罰蘇澤在庭院裏跪了三天兩夜。只是很有意思的是，向來和蘇大公子不合的蘇家老二蘇墨，竟然陪着蘇澤陪了三天兩夜，任憑蘇澤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小妹蘇洛原本也想陪着兩個哥哥，卻最終拗不過兩個哥哥合力，被趕回了房間，卻也到了飯點就給哥哥們送飯，看着他們吃完，才稍微放心地離開。
後來有人聽蘇老爺貼身僕人說起，蘇老爺那三天，老是會透過窗戶看着兄妹三人，臉上還帶着以往難能可見的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