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4章、哭什麼哭
這海角峰,距離南音皇朝邊境,已經深入了數千里,走勢幾乎與當日獵西陵等人試煉時去過的堯光群山持平。
不過南音皇朝境內為南荒最早的土民居住處,其緣由便是這帶群山中,並沒有太過強大的靈獸存在。民間狩獵技藝精湛的獵手,更是敢孤身深入到南音一側的南荒群山中數千里,來回花費數月的時間。
《山海志》中所收錄的山脈,大都是有異獸出沒,或者在南荒群山中有定位作用的山脈。這海角峰,卻與眾多收錄進入書中的群山有所不同。
據說此山在數千年前,曾因為一對皇室眷戀攜手殉情而成名。當時的南音皇朝,與如今的南離皇朝風頭相當。
卻因南音皇朝積威日久,生出了將周遭各大皇朝納入自己管轄的念頭。戲劇的是,南離國君獨子,早已與那危如累卵的小皇朝公主結為伉儷,夫唱婦隨,且為皇朝內諸多王侯所傳道。
其後南離國君生怕妄動兵戈會引起民間眾人騷動,便與太子商議,讓他與那廣受人稱道的小皇朝公主率先返回皇朝內,其後便暗中宣傳小皇朝國君殘暴無道。另一方面,卻又讓人稱道那公主賢能。
民間之人大都相信了這個謊言,群民激憤之下,煽動南離國君舉兵征討。那國君獨子漸漸看穿自己老父的心思,卻也無可奈何。
而那小皇朝的君王,卻是終生沒有兒子。南離國君的算計,不過想讓小皇朝在南離巨大的兵戈壓迫之下,產生退避之意,將皇位讓給這賢能溫婉的女兒。
卻不料在簽訂轉讓君權的雨夜,城中防守疏忽,國君獨子也不顧國讎家恨,領着自己的愛妻逃出南離,進入到南荒遠山之中。
其後數十日逃亡,終於來到此處。南離國君知曉獨子攜着那用來混淆萬民視聽的公主逃離,當即大怒,接連派出追兵,當追兵趕到時,國君獨子已經攜着妻子,攀爬到那離火石所在之處。
留下一句:“天涯海角有窮時,可恨相思無盡處”的訣別言語,兩人相擁着墜崖身亡。
此後南荒的新婚男女,都會在新婚不久后不遠千里趕來,進入到這南荒遠山‘海角處’,一睹那隊痴男怨女的壯烈情感。也代表着男女雙方此生,絕不相負的誓言。
此時日光漸烈,自峰頂內的巨大離火山石內,傳出斑斕的色澤。
獵西陵目光獃滯,遙遙看向那聳立在天地間的孤石,心念間,雲紫衣的身影顯現,似回到初遇時的場景。嬌俏的少女對着面前陌生的少年有着淡淡敵意,卻又不掩飾自己內心的好感,小心翼翼的接近來......
青年目中迷濛之意更濃,口中重複念着那‘天涯海角有窮時,可恨相思無盡處’的言語,絲絲縷縷的苦澀,自他胸膛內傳來。
想必當初那隊走投無路的痴男怨女,既不能擺脫出身、宿命的糾葛,又不能相守終老,只得苦澀萬分的寫下這麼一行清淺字跡。表達自己出生皇室,被皇室權謀連番壓迫之後的極度無奈。
靜靜的在山前待過半日,獵西陵才站起身來,緩慢朝着山脈東側一步步走去。
如此走過數里,方才將思念雲紫衣的念頭強行壓下。他此番回到南荒,就是要找尋到白汶衛的蹤跡,逼問出關於南荒戰事的隱情。
至於那藏身在背後,接連毀滅晨悟與天音兩大宗門的元兇,他卻不過分期待。畢竟以白汶衛的能力,也斷不會接觸到那能毀滅大宗的強者。
走出十數里以後,獵西陵已經將心中的思緒理順,當下再不停留,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距離此地最近的南音皇朝內電射而去!
春雨連綿,南音皇朝早早就步入了雨季。獵西陵這次卻沒再用斗笠遮蓋住面目,而是做了簡單的易容。這一番易容之後,他整個人變得蒼老了數分,整個人身上,帶着一股疾行趕路之人的味道。
而他身周的大五行元力,也比更多大五行修者自身的元力波動更為收斂。若是被一些大五行二階強者隨意掃過,定會將他堪稱一民覺境九階的修者。
看來定是那手臂上的陰陽魚,將他的真實修為掩藏起來。
再次到得這南音皇朝故地,已經是五年以後。五年前,他也是在這麼個雨夜,滅殺獅堂門人之後趕來皇朝坊市內,將那被徐半娘以銀糜之音迷惑的雲紫衣救出。
只是眼下的南音,比之五年前,又繁榮了不少。
獵西陵不作停留,不到三日,他便出現在南音皇城之內。這一路一來他遇上數波行商,聊過一陣之後,才知曉這南音,已經與武威皇朝一併併入南離皇朝版圖。
而今的南音皇城,也不過是南離皇朝設在南音故地一座較大的坊市罷了。
緩步走過坊市,獵西陵的目光隨即轉向坊市一角,那個方向,正是欣悅樓所在。當日他救出雲紫衣之時,曾想將欣悅樓連根毀去,後來在蕭一娘的勸說之下,才將心頭的想法壓下。
這欣悅樓雖然罪惡,但普天之下,罪惡的源頭並非銀亂,而是那個皇朝內國君的治國之道。在銀糜妝點下的浮華,便預示着國勢將終。
依舊有絲竹之聲傳出,獵西陵停了一陣,當即掉頭離去。在走出千餘丈之後,在一個茶肆前停了下來,其後緩慢提起腳跟,走了進去。
“客官,裏面請!”一聲奶聲奶氣的聲音傳出,卻是像模像樣。
獵西陵定睛一看,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孩童,腳步蹣跚,氣鼓鼓的走了過來,邊走邊小聲嘟噥着:“爹爹真懶,這招呼客人的閑差,還得讓我來招呼。看娘親回來,不戳他脊梁骨......”
聲音雖低,不過他畢竟是修者,即便不釋放氣機神通,整個酒樓內老鼠爬過的聲響都難瞞過他耳朵。
獵西陵眼帶笑意的看着這小小孩童,在他身上,他依稀看出五年前那小夥計的影子。他還得看看,這小孩接下來還會做些什麼。
卻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孩余光中彷彿見到了他臉上的笑意,趕忙將微肥小臉上流露出來的些許不滿掩飾過去,隨即奶聲奶氣的介紹到:“眼下正值春茶旺季,我們茶肆內備有上好的南音春茶;當然,若客官不喜歡春茶清淡,店內也有一些陳茶剩下:南離雨墨,武威白毫,這些茶品都極好......”
見他口齒伶俐,將茶肆內的特色茶品介紹得有板有眼,心內的暖意更濃,開口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他已經能斷定,這小孩就是五年前那小二哥的子嗣,遺傳了小二哥的健談,當即弱弱回答道:“我叫呂大器,不過我阿爹和娘親經常叫我呂豆兒。”
畢竟是小孩兒,在陌生人面前提起那讓他惱火的乳名,依舊有幾分不好意思。說完便轉過身去朝着裏間喊道:“呂大毛,呂大毛,你快些出來,有人找你!”
喊完趕忙一溜煙朝着後院內跑去,生怕被那聽到喊聲出來的男子揪住打屁股。
可他那短小雙腿,哪能比過成年男子的速度,才轉過門欄,早就被自屋內搶步走出來的一個素白衣衫男子一把抓住。假裝憤怒的男子看到懷裏嬉笑不止的孩童,那還能緊繃著臉:“呀,小兔崽子又當著別人的面叫阿爹全名,看阿爹不揍爛你屁股?沒大沒小!”
卻也沒當真動手,只是將下頜處的黑色鬍渣蹭過孩童稚嫩的臉頰,直到小童連聲呼痛才放手讓他離去。
獵西陵一直微笑的看着這對耍寶的父子,隱隱回想起還在望北峰下,獵竹藝與獵壯打鬧的情形。不過獵竹藝生性偏於嚴肅,倒也沒有這呂大毛放達。
見小童跑回內屋,又做了幾個鬼臉,呂大毛這才回過頭來,臉帶歉然的看向面前一直微笑看着他們嬉鬧的獵西陵,招呼獵西陵入座,便迅速轉身去忙着泡茶了。
回來時將手中的茶盞遞給獵西陵,又用心打量了他一陣,方才面帶疑惑着問道:“如果我沒猜錯,客官你一定從很遠的地方,趕來我南離?”
獵西陵淡淡一笑,答非所問:“這句話,你在不久以前曾對我說過。那時候的你,應該還沒有大器這個可愛的兒子.......”
......
與南音坊市內溫馨的一幕不同,此時一輛剛出得南離皇朝與先前武威皇朝交界的一輛豪華車駕中,陣陣哭聲傳出。
在那極為壓抑的哭聲內,一絲絲嬌喘摻雜在其中。看來那車內之人,即便在放浪形骸的同時,也不願放過新納入車駕內不懂事的美艷婢女。
“哭什麼哭,是不是家裏面老爹死了沒人抬,還是老娘跟人跑了?只會磨磨唧唧,惹得老子心煩意亂!”一聲暴虐的喝罵聲傳出,緊接着就是‘啪’的一聲響動,車駕內的低低哭聲當即停住,隨即一聲快意的哈哈傳出:“嘿嘿,這世間的女子就是賤,好好說話聽不懂,非要大爺動粗才知道厲害。”
車駕中的美艷婢女不敢回答,淚珠成串的掉下,卻也不敢伸手去擦:“過來給爺看看,這麼美艷一張臉,被打壞了那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