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後台
李老的家在城鄉結合部,偌大的院落在高樓大廈的重重包圍下鬧中取靜,院內綠樹紅花,錯落有致,一派江南園林風格。經過通告,警衛領着蘇陽和李超進了院子,只見桃花樹下,李老正聚精會神打着陳式太極,完全沉浸於其中,旁若無人。
“坐坐坐,我們家老李不打完這套拳是不會停手的。”李老的夫人,挺和善的一個老婦人,招呼着大家就在院子裏坐下。幾塊形態各異的石頭當成凳子,中間是一個石桌,石桌上還刻着象棋的棋盤。等端上一壺香茗,傾入古樸的茶杯中時,煙霧裊裊中蘇陽竟然有一種恍然的錯覺。也許自己追求的應當是這種‘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悠閑生活,不!這絕不是自己追求的。還沒有等煙霧散去,蘇陽就否絕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李老這種級別的官員,誰能在寸土寸金的郊區開發狂熱中守住這個院子?早丫的給你拿推土機給剷平了,還能容得下小p民這麼悠然自得。別說小屁民了,就算你富可敵國又怎麼樣?君不見俄羅斯那位鐵腕總理把富豪玩弄於股掌之間嗎?權力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
“來來來,喝茶,別拘謹,我就一退休的老頭子,你們可是現任的領導啊。”正胡思亂想間呢,李老打完拳,精神飽滿的過來招呼。
“李老,您這不是折煞我們晚輩嗎?”李超和李老有點親戚關係,所以比較說得上話。
“呵呵,這位就是新任的蓮花鎮代鎮長吧?”李長笑眯眯的問蘇陽。
“是,我就是蘇陽。”蘇陽趕緊站起身來,點頭哈腰的陪着謙恭的笑。
“坐下說話嘛!”李老很有氣勢的一擺手道:“你看,你們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這不是讓我*嗎?”
“哪裏的話啊,李老,這都是些鄉下的土特產,地瓜干啊、鹹鴨蛋什麼的,這也叫行賄受賄?如果這也叫的話,中國沒領導了,只剩下包青天一個人了。”李超插科打混,引得李老哈哈大笑。
“哪個是什麼?”隨行的司機正在把麵包車裏的東西搬進來,東西太大,警衛也來幫忙。
“那是我們蓮花鎮疏通河道時翻出來的樹根,知道李老愛根雕,所以就順便捎過來了,也不知道合不合李老的心意。”李超八面玲瓏,話說得水不驚、魚不跳的,其實蘇陽看見這樹根就知道李超扯蛋呢!這是上回他們去省城公幹的時候,在花鳥市場花了八千多塊才買來的,當時李超身上錢不夠,蘇陽還墊了三千。
“好傢夥!”李老略瞟一眼后臉上就變色了。趕緊叫老伴拿自己的老花眼鏡出來戴上,然後走到樹根旁邊細細的看了又看,然後愛不釋手的嘆了口氣:“這個我不能收。”
“咋得了?不就是臭水溝里刨出塊爛木頭根嗎?”李超故作糊塗。
“在你們看來是爛木頭,在我看來卻是塊寶。雖然只是普通的樟木根,但最少有幾百年的歷史,你們敲敲看,這木頭已經變成化石了。更難得是這樟木根夠大夠奇形,只要精心加工,一定借其形態神韻,巧奪天工的做出一件精品出來。”
“那不就是了,在我們眼裏這是一個爛木根,而經過李老的妙手之後就能成為一件藝術品,這不是廢物利用嗎?這個爛木根本身不值錢,值錢的是李老的手藝和心血啊!”蘇陽找個台階讓李老下,其實真實情況是怎麼樣的,大家都心裏明白,只不過是需要一個借口,讓這個不合理的東西變得合理起來而已。
“就是就是,我們都是粗人,哪裏懂這個藝術啊。”李超也幫腔。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否則絕對是暴殄天物啊。”李老順勢而下道:“等哪天我把這個雕刻成八仙過海的茶几往院子裏一擺,再請你們過來欣賞欣賞。”
“那是那是。”蘇陽他們客套了一通,然後就轉入到正題。
“請我來指導工作?”李老哈哈大笑道:“我都是一個退休的老頭子,還指導個什麼工作啊。”
“李老太客氣了,誰不知道李老德高望重,對於經濟建設有着高屋建瓴的遠見和思考,我們不找您來指導工作還能找誰?”蘇陽說得極其誠懇,可他心裏明白,越是誠懇的話,就越他丫的虛偽。
“既然你們誠心問,我就說兩句。你們這個領導班子有沒有中長期的規化發展目標;有沒有具體可行的產業替換方案;有沒有在短時間內做出政績的辦法,有沒有讓百姓眼前一亮,立馬能感到實惠的政策?”李老果然老辣,立刻問到點子上。
“中長期的發展目標暫時沒法定,都是些空而虛的東西撐場面。”一談到這個,蘇陽就進入了工作時嚴肅認真的態度:“主要是我們面臨著產業空心化,而暫時又找不到替代產業,這個不解決什麼工作目標都是泡影,都是空談。”
“轉型的問題好辦,這都是技術上的事。蓮花鎮是省會的直轄鎮,地理上的優勢和制度上的優勢是天然的,是無可替代的。你要是換成別的鎮,還有地委行署之類的管轄督導,現在你們是沒有包袱的往前沖,還怕什麼?”
話已經說得很露骨了,現在是排隊站好位置的時候,蘇陽當機直接挑開了說:“三國里有一句話叫:善善不能留,惡惡不能去。我們現在面臨的就是這個問題,而且更嚴重的是:這個惡惡我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到時候反到是我和李超成為善善——而不能留了。”
“好小子,還熟讀三國呢!”李老閉上了眼睛,沉吟了半天之後才敲着石桌道:“放心吧,我會盡一切努力留住你的善善,誰也搶不走,但前題是,你得做出點成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