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吞噬歸來(一)
孫慈恩知道兩人用人血淬鍊兵器后勃然大怒,絕了與兩人的恩情,悄然離去。
陸隱夫妻也知道這《血煉》之法若是不當,定然會遺害百世。
初時只道那血煉刀劍只是殺人鋒利無極,可是後來兩人發現,那用人血淬鍊的刀劍,留下的創傷竟然與尋常傷口不同。不僅癒合極慢,而且有的人只要中招,立時便死。
好在孫玉英醫術上當時無雙,經她一番研究,才知道原來同是人血,竟然也有不同,可分為四種,四種有的相容有的相剋。
鍛造血煉刀劍的血,若是與傷者相容,那便還有救活的餘地,若是與傷者相剋,那便能殺人於頃刻間。
夫妻二人發現了這駭人之處,對血煉刀劍更多了份戒心。
可陸家時代鑄劍,今日發現了這般天大的秘密,如何不想昭示天下,以便能光宗耀祖。可是苦於這兵器太也厲害,是以只得將兩柄神兵暗中收藏着。
孫玉英和陸隱結髮之夫妻,同枕一席,焉能不知丈夫所想。
是以暗中研習這解救血煉兵器之傷的法子。終究是藥王後人,果然給她找到了治療血煉兵器之傷的法門。她將之著成了另外一本名為《血療》的醫書。
夫妻二人不舍一番心血才得到《血煉》、《血療》兩書,但又擔心自己日後保管不善,或者死後後人看管不住,流入江湖引起軒然大波。
是以兩人悉心發明了一套密碼文字,用密碼文字重寫了《血之奧義》一書,分作“總綱”、“血煉”、“血療”三卷,兩人分別保管一份,又將總綱一卷深藏起來,外人自是無法知曉所在。
血煉兵器的鍛造之法必須三卷湊齊,方才能相互印證解析得出,尤其離不開《總綱》一卷。而血療法卻只要得到血療一卷就可得知。
書中文字枯索難懂,尋常人卻不會想到這其中奧秘。夫妻二人這才放心下來。
但陸隱卻又苦於自己武藝尋常,就算是自己提着血煉之法重新鍛造好的祖傳兵器吞噬刀和飲血劍闖蕩江湖也難成陸家之名。是以便和妻子一同想出了這收錢借刀劍之法。
這一招果然不負眾望,不到十年時間,已然讓吞噬刀和飲血劍的名聲響徹江湖,鑄劍山莊的名號更是尊崇至極,陸隱夫妻名號也是響徹大江南北。
更與南劍門、逍遙宮等正道領袖建立了深厚交情。
那南劍門與鑄劍山莊更在三年前結下了一門姻親。那便是南劍門弟子星夢瑤由師父師娘做主,允諾嫁予鑄劍山莊莊主陸隱獨子陸子耳。當時消息一出,便是整個江湖雷動。
但這殺人之事,雖然與夫妻二人無直接關聯,可是終究多是“借刀而行那殺人之事”,受害之人不論黑白道,總會對自己鑄劍山莊生恨不說。
陸隱夫妻適才聽到岳三一句“你也知道,是有人嫁禍了么?”心頭都是清明,知道這一招揚名之舉,實在是禍福相依得緊。現在已然有人想要除掉自己,當下也不作答。
岳三又道:“世間種種,皆有因果,依我看來,你們今日已然功成名就,不如攜了刀劍,從此隱身江湖,鑄就一個傳說不也甚好么?”
陸隱二人沉默不語,岳三見了,苦笑三聲,心中卻知道,三人對這其中利害均是心知肚明,可是人各有志,每個人的選擇,終究不同,自己如何能強求別人。
他們功成名就是他們功成名就,他們反受其禍自也是他們反受其禍。想到此處,站起身來,道:“我走啦,你們好自為之。只是這麼一個好娃娃,可別給你們親手毀啦。”
陸隱夫妻二人聞聲,卻是一驚,他們雖然多有防備,在這鑄劍山莊之中以奇門遁甲之術多設機關陷阱。
但向來不曾留心到,自己身邊已然多了一個年將十歲的孩子,他也有可能成為別人眼中的獵物么?
待回過神來,那岳三乞丐卻已經去得不見蹤影,陸子耳早已伏在桌上,睡得香甜。
夫妻二人密語一番,但後來想到《血之奧義》一書自成,除卻自己夫妻二人,便只有父親孫慈恩以及關係再好不過的南劍門門主冷劍一與其夫人蘇素娥才知道。
其他人只道吞噬刀和飲血劍的厲害歸功於鑄劍山莊陸家家傳之法,雖然也有傳言說此兩劍兵器是以血鍛造,可是終究多時猜測之言,做不得真。
這番想過,心頭又舒暢了幾分,暗道只要自己保管好了這《血之奧義》的三卷內容,倒也無妨。
兩人正自聊天之際,卻是鍾靈來報,那神槍幫幫主羅烈率領門眾來歸還吞噬刀。
孫玉英微微一笑,這些年自己已不問江湖之事,只在後做她的賢妻良母,是以用眼神示意陸隱自去接待。她卻拉了鍾靈留下陪她。
陸隱徑直走向迎賓堂,這迎賓堂乃是鑄劍山莊第一進庭院,專門用作迎接賓客之用,配備了起居餐飲之處,又建造了兩個大院,不論什麼大事,都盡在此處處理了。
那閑人居本來也可起居飲食,但陸隱夫妻二人只許親近之人進出,尋常人都被接引到了這迎賓堂。
陸隱闊步入堂,只見堂上安坐了十幾個綠林漢子,正在就茶吃着點心。
堂上下首之人,濃眉牛眼,頂着一頭蓬鬆亂髮,一襲灰衫雖然錦布綢緞,可是卻破破爛爛,還灑了許多鮮血,正自大吃大嚼,其他人也和他一般形象,粗獷得緊。
陸隱識得他正是神槍幫幫主羅烈,當下直直走到他身旁,道:“羅幫主,手刃仇人,快意得緊吧?”
羅烈哈哈一笑,起身各自行了見面之禮。
回道:“鑄劍山莊果然名不虛傳,這奶爸子的吞噬刀就是比我那丈八蛇矛來的厲害。我原是打不過我師兄張一山的,好在此番藉著吞噬刀之厲,將他砍成了肉泥。”
羅烈神采飛揚,一口糕點被他噴得如同天女撒花一般。
陸隱聽着,心中卻又是驚嘆,這吞噬刀果然管了許多不該管的事,染了許多不該染的血。
陸隱見羅烈不着邊際的吹噓,心中本有憂患,這時禁不住有些不耐煩,插口道:“依照羅幫主的意思,那早該了解了你的仇敵,掐指算來,今天卻是你我約定的最後一日,何以這麼晚才駕臨敝處。”
羅烈嘿嘿一笑,道:“陸莊主古靈精怪得很,在這吞噬刀上設了魔法。我借兩個月,當然要好好把玩一番了。”
說罷對着身旁一個四肢健壯腦袋小小的人喝道:“王二狗,吃什麼吃,還不快快奉上銀子!”
那大漢急忙從懷中掏出兩袋銀子,用粗糙的烏鴉嗓道:“這一袋是五十兩,這一袋是一百兩。”
陸隱微微一笑,道:“羅幫主客氣了,我自定下的規矩,一百兩借用一次。雖然小弟寒磣,但這規矩卻是得依照的。
我先已收了你五十兩的定金,再收五十兩便了了。”說著示意身旁下人將那一百兩的袋子送還羅烈。
羅烈急忙起身道:“這吞噬刀甚是好用,我這一百兩是要再借一次。”
陸隱聞言,微微一笑道:“羅幫主瞧得起這吞噬刀,自是在下榮幸,可是你豈會不知,這吞噬刀飲血劍向來不二借同主。幫主既然借過一次,便已了了。”
羅烈本已猜到會是這般結果,但心中仍是有三分不悅,道:“可是我怎的聽說,南劍門就借得不止一次,莫不是陸莊主瞧也不起我們這些小蝦嘍啰。”
說罷竟是面露恨色,頗有要動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