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笑面虎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幾隻黑燕歡快低飛，絲絲小雨迎風斜垂。

青山環繞，白霧迷濛。隱隱約約可見一個瘦小的身影，頭戴箬笠，身披蓑衣，背上背着一個葯簍，手中拿着一柄葯鋤。於青山綠林中穿梭，偶爾彎下身子，手中的葯鋤輕輕撬開土壤，將一株靈藥完好無缺的採下，小心翼翼的放入背後的葯簍中，便又繼續起身前行。

半日過去，少年心滿意足的看着滿滿的葯簍，露出了一絲青澀稚嫩的笑容。抹了抹沾染了些許泥漬的小臉，少年心想：采了好多靈藥啊，師父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嘻嘻。隨即又有些失落：可是師父都閉關半年多了，好想師父啊。

少年名叫陶然，十三歲，原先是一名孤苦無依的孤兒，一名沿街乞討的乞丐，名字也是師父給起的。三年前，陶然在一次乞討中被人打傷，回到城外的破廟后，便連夜發起了高燒，生命垂危、奄奄一息。好在上天垂憐，恰逢紫微宗素清真人路過此地，將之救起。

素清真人見他眉目清秀、眼神清澈，不似邪惡之人，又憐他孤苦無依，便索性將他帶回了山門。本欲傳他修行之法，然而在探測其體質之時，竟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素清真人神識掃過陶然全身，卻發現竟無法深入他的穴道之內，其內便猶如一片黑洞般神秘未知。

除此之外，素清真人更是發現陶然的丹田被諸穴封鎖，靈氣根本無法進入其中，更遑論修鍊了。素清真人嘗試着將靈氣引入陶然體內，卻在經過丹田外的穴道之時便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等奇異現象，便是素清真人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然而，儘管素清真人對此一無所知，卻也知曉這孩子於修行一道卻是無緣了。

這等體質雖是萬古以降一等一的罕見體質，卻也是一等一的廢材體質，簡直廢材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了。雖說世上廢材千千萬，但好歹多多少少還是能吸收一點靈氣的不是？可他倒好，竟是半點也吸收不了，真是絕了。

於是乎，素來心善的素清真人對陶然更加憐憫了。不僅將他收入門下，更是傳他醫術以及一些外家功法，讓他強身健體所用。素清真人是紫微宗靈藥園之主，自收陶然為徒之後，便將靈藥園交給他打理了。

陶然也一直盡心儘力的做着分內之事，更是每日親自背起葯簍在附近的山林中採摘靈藥，移植回靈藥園栽種。整個靈藥園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僅靈藥種類繁多生長旺盛，其間更是見不到一棵雜草。

陶然無法修鍊內家心法，但三年來一直都在練習外家功法，體質倒是得到了大大的改善，身手也十分靈活。而且三年來陶然醉心於醫道，師父交給他的醫書他都熟記於心，於醫道一途倒是造詣非凡。人的天資分為兩部分，一部分自然是體質，另一部分則是悟性。陶然雖然體質只能說呵呵了，但悟性卻是奇佳，一點就通，這也算是上天對他的一點補償吧。

陶然背着葯簍，沿着小路下了山。走了約摸半個時辰，靈藥園便近在眼前了。陶然加快了腳步，進了靈藥園，便匆匆往葯圃走去，想着快些將采來的靈藥種下去。

一路上碰到了幾個靈藥園的雜役弟子，陶然連忙低下頭，繞路而走。那幾個雜役弟子十分不屑的嗤笑了一聲，看向陶然的背影的眼神滿是鄙夷。

“這樣的廢物竟然能拜在素清真人門下，真是老天瞎了眼。”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素清真人怎麼想的，收了這樣的廢材也不怕在宗內失了顏面？”

“看他的模樣就知道是只兔兒爺，私底下指不定有什麼齷齪呢。”……

“放肆！你們幾個真是大了狗膽了，竟敢編排師父？不想活命了嗎？”一道威嚴的聲音從後邊傳來，只見一名黑衣青年冷着臉喝道。

幾人聞聲，立即嚇出了一身冷汗，顫顫巍巍的轉身，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一邊磕頭一邊哀求道：“錢楓師兄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求師兄饒了我們這一次吧。”

“趕緊滾去該幹嘛幹嘛，再有下次，決不輕饒。”錢楓厲喝一聲。“是，是。多謝師兄寬宏大量，我們這就滾，這就滾。”幾人連忙起身如鳥獸四散般迅速消失。

錢楓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繼而邁出腳步沿着陶然離去的方向走去。

靈藥園分為前後兩部分，前面是修鍊居住之處。亭台樓閣，假山池榭一應俱全。中間隔着一堵圍牆，圍牆後面便是葯圃。陶然拐過一片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池荷花。陶然無暇去欣賞所謂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景，低着頭沿着走廊疾步快走。

不料眼前突然晃出一個人來，陶然一時不察，整個人撞了上去。然而那人卻是文絲未動，而陶然則是被反震的向後摔倒在地，葯簍中的靈藥散落了一地，箬笠也滾向了一邊。

“廢物，走個路也不長眼的嗎？”那人滿是厭惡的罵道。“對不住，二師兄。我急着去葯圃，一時沒看清，實在對不住。”陶然連忙低聲道歉道。

“哪個是你二師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配不配，師父心善收留你，你不要不知好歹，沒的丟了師父的臉，以後不準再自稱是師父的弟子知道了嗎？”那人鄙夷的教訓道。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對我有再造之恩，我豈能忘恩負義？二師兄的要求，恕師弟無法答應。”陶然聲音不響，卻極為堅定的說道。

“混賬東西，我打死你這不要臉的！”那人抬手便要扇陶然的耳光。陶然心中一驚，他沒有一絲靈力修為，而對方已臻登峰造極境界，他如何躲得過這一擊？

陶然閉上雙目，惶恐的等待着這一道巴掌。然而半晌之後，卻依然沒有一絲動靜。陶然緩緩的睜開的眼睛，詫異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見那二師兄的右手高舉不下，而另一人則是死死的擒住二師兄的手臂，令他動彈不得。此人正是先前訓斥那幾個雜役弟子的錢楓，此時正冷冷的盯着欲要行兇的二師兄。

“大師兄是要英雄救美么？難不成大師兄也看上這隻兔子了？”二師兄戲謔的諷刺道。陶然聞言，面色變得慘白。他知道不論是二師兄，還是靈藥園的幾個雜役弟子都不喜歡他。也知道他們私底下給他起的“兔兒爺”的外號，但此時親耳聽到，心中依然感到委屈萬分。

錢楓亦是一怒，冷冷的說道：“離塵，你最好嘴巴放乾淨點，否則我不介意幫你清理清理。私下欺壓同門，要不要與我去師父那理論理論？”

“你！”離塵惱怒的瞪着錢楓，無奈修為不及他，最好恨恨的留下一句，“放手，走着瞧。”錢楓鬆開了離塵的手臂，離塵揉了揉便不甘的轉身離去了。

“小師弟你沒事吧？”錢楓此時換了一副溫和的笑臉問道，與之前的冷冽截然相反。“我沒事，多謝大師兄相助。”陶然輕聲回了一句，便默默的蹲下收拾起散落的靈藥。

錢楓見狀，目中閃過一絲隱晦的惱怒和陰狠，卻很快掩飾過去，若無其事的跟着蹲下，幫陶然一起收拾靈藥。口中淡淡的勸說道：“離塵心高氣傲慣了，你別忘心裏去。對於那些雜役，你更加不用將他們放在眼中。一群下三濫的玩意，不過是嫉妒你罷了。哼，他們可是做夢都想着拜入師父門下。卻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行，師父豈能看得上他們那般品行？”

“多謝大師兄關心，我不會往心裏去的。我還要去葯圃將這些靈藥種下，就不多留了。”陶然收拾完靈藥起身道。“呵呵，師弟真是勤快，每日都要親自去採摘山間的靈藥，與師弟相比，師兄真是汗顏的很。怪不得師父總是這般疼愛你。不過師父先前也交給了師兄一個採摘憂離草的任務，看來師兄也有機會和你爭寵了，哈哈。”錢楓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

陶然聞言，心中一動，竟是主動問了一句：“莫非師父遇到突破瓶頸了？”“師弟對靈藥的了解果然深入，僅憑師兄一句話便能推測出師父遇到了瓶頸，不簡單啊。不錯，師父急需憂離草來煉製合魂丹，從而一舉突破仙境。如今師父正在閉關的緊要關頭，無法脫身，只好吩咐我去採摘憂離草了。”錢楓讚賞道。

“可是憂離草十分難尋，師兄需不需要我幫忙？”陶然擔憂道。事關師父突破大事，陶然不能不心急。是師父給了他第二次生命，還傳他醫術，可謂是恩重如山。如今師父有需要，他自是義不容辭的。

“不可，師弟雖然對靈藥的見識十分淵博，但修為卻是低微。憂離草一般只有在陰極崖才能偶爾尋得一兩株，師父之所以將任務交給我，也是因為我痴長你們幾年，修為比你們深厚些。陰極崖陡峭險峻，不是師弟你能去的。”錢楓義正詞嚴的拒絕道。

“是，師兄教訓的是。那師弟就先去葯圃了，告辭。”陶然躬身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了。

而錢楓則是望着陶然的背影，目光漸漸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