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樓泣血
蒼翠林木之間，氤氳水汽撲面而來，清涼凝神。頭頂，濃密的樹葉將那春日讓人犯困的暖陽篩成碎片塊塊，掉落地面。
念無塵手執葯鋤，目光不停跳躍搜索着自己的目標，其人也不斷奔走忙碌。
終於，他好像有些累了，找了塊青石慢慢坐下，獃獃看着天空中白雲蒼狗不斷變幻。此時的他，臉上已經完全沒了那種在小樓客棧之中那種嬉笑之色，眼神深邃遼遠，透露出一種濃重的憂傷和悲怨，其中還夾雜着一絲死氣沉沉的灰色。
“唉~~~~~~~~”
良久，他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活動了下有些酸軟的脖子，雙手抱於腦後，輕輕躺在旁邊的茵茵綠草之上，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或許他一直想要出來的原因，就是因為只有在無人的山林之中，才能無所顧忌的露出自己本來面容吧。
“我怎麼眼皮直跳，還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愜意的躺了一陣，念無塵卻突然覺得一陣心驚肉跳，立即快速的坐了起來。皺眉掃視四周，確認周圍沒有野獸的存在之後，其心中卻湧起一個恐怖的念頭：“周圍沒有野獸威脅，不會讓我產生這種感覺，難道是小玲他們有什麼事。”
“呸，烏鴉嘴。”
話語剛一落，他立即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同時還狠狠的吐了兩口。“小玲他們怎麼會有事呢？”
不過，嘴上雖然這麼說，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卻太強烈了，或許是為了求一份心安，或許是他覺得今天的收穫已經差不多了，其人亦慢慢站了起來，抬頭看了看天色。
“嗯，天色也差不多該回去了，不然回去晚了，她又有話說了。”
拿着葯鋤轉身回走。一路上，山間的景色依舊那麼清新醉人，不過此刻的念無塵卻無心去欣賞，只是不停的趕路。
或許是老天有意和他作對，在他經過一座山崖的時候，一陣濃郁的香味卻傳進了鼻中。
嗯？有剛成熟的千年肉芝？
正在想事的念無塵立即覺得心神一清，不由自主的向四周看去。
“算了，還是不找了，早些回去吧，免得那丫頭又擔心。”匆忙的環顧一眼，並沒有發現肉芝所在，他不由搖了搖頭，打消了尋找的念頭，抬步離開。可剛走出兩步，其頭又是一側，彷彿有想起了什麼似的。
“如果被小玲得知周圍有千年肉芝我也不去尋找，以她那財迷的性格不是罵死我？若找到了，回去給她，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千年肉芝，雖然不如傳說中的那麼神奇，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讓人白日飛升。不過，它也是一味王公貴族們極為喜愛的靈藥，在市場上價值極高，並且還是有價無市。
在念無塵心中，或許銀子不是什麼東西，他所求的只是能吃飽、穿暖足矣。但小玲對錢財卻有着一種格外的偏好。由於自己註定只能辜負對方的情誼，故此在念無塵心中，一直都想在其它方面多給對方一些補償。他採藥比別人都要勤奮些一是因為只有無人的山中，他才可以放鬆下來，不用再帶着面具做人，二來也是想多賺些銀子，送給小玲。
此番，面對價值萬金的千年肉芝他又如何能不動心，就算他采一輩子葯，可能也賺不了這靈藥的錢。
“嗯，時間還早，找一會吧，若是有這靈藥，就算回去晚點，那丫頭也會開心死的。”一陣躊躇，他似乎說服了自己一般，鼻子仔細在空中嗅了幾嗅，抬步向山崖邊上走去。
時間慢慢流逝，紅紅的夕陽已經快與遠處的山峰相接。終於~~~~~一顆通體赭紅，頂部開着白色小花，散發出濃郁香氣的肉芝出現在念無塵視線之中。
不是普通的千年肉芝，而是肉芝王！
念無塵心中一陣狂呼，差點跳了起來，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掏出葯鋤小心挖掘。
“終於採到了，這些還不把那丫頭高興死。”高興的聲音傳出。只見他滿臉歡喜之色，好像捧着自己剛出生的孩子一般，仔細的端詳了良久，才取出一個盛放靈芝、人蔘一類藥材的盒子，將其裝好放入懷中，向著山下飛奔而去。
“死丫頭，我回來了，快給我準備好飯菜。”
有肉芝在手，念無塵比平時也“囂張”了許多，老遠就開始叫喊。可等到起走進小樓只是，卻突然愣住了。
小樓第一層，他們平時吃飯的地方，在往常這時候，應該是那幾個中年獵人和葯農喝酒聊天的時候。而今天的此刻，周圍卻是寂靜無聲，完全沒了平時吆五喝六的那份熱鬧。因為那些平時吃喝、聊天的人，全都已經躺在了地上，身上滿是鮮血。
“成大叔。。。。。。張大叔。。。。。。”
愣了半晌，念無塵才回過神來，發瘋一般的沖了上去。身體還是溫的，肌肉也還有些微彈性，但已經沒了呼吸的鼻孔，卻證明了眼前之人已經遠去，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劉大叔。。。。。”
“孫大叔。。。。。。”
“小狗子。。。。。。”
在房中不停跳躍，那些昔日和自己笑談的朋友卻都已經不能說話，多數是還是怒目圓瞪，死不瞑目。。。。。。。
其人亦瞬間癱了下來，一屁股坐到地板之上，失神的望着樓頂。良久才好像突然爆發了似地，張大了嘴巴。“到底是誰，為什麼？。。。。。。。”
那聲音之洪亮幾可震天，有形的小樓竟然好像無法裝下此等無形的聲音，輕輕搖曳，似乎要放之遠去一般。
“小玲呢？小玲在哪裏？”
一陣叫喊之後，他突然意識到，此地還少了一個人。
頓時，其人立即站了起來，趔趄着四處奔跑，口中不停的念叨：“小玲，你千萬不要有事。。。。。。”
終於，掀開對方房屋的布簾，那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視線之中。可惜此刻的她卻已經不再“風騷”，只是手捂着脖子，艱難的慢慢向前爬行。
“小玲。。。。。”念無塵一聲叫喊，立即沖了上去。
“無。。。塵。。。哥。。。，你回來了。”
脖子上雖然依舊疼痛，血也直往外涌，小玲臉上卻露出一絲笑容，想見的人兒終於出現了，也不枉她忍住劇痛，死死捂着自己脖子，艱辛的讓火熱的鮮血，流出速度緩慢一些。
“我回來了。”念無塵輕輕點頭，熱淚止不住流了下來，伸出手幫對方壓住傷口，同時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收回一隻手來，從懷中掏出一物。
有對方幫自己按住傷口，小玲似乎輕鬆了許多，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發現自己當時雖然很疼，但衣服也穿得很好，身上並沒凌亂，沒有讓對方看到自己不堪的樣子，其臉上不由再度出現了欣慰的笑容。
“來吃了它。”等她再抬起頭來之時，卻發現抱着自己的人手上已經拿着一顆靈芝狀的東西。
“千年肉芝王？”其原本已經黯淡的眼中，不由又閃出一絲光芒。
“不錯，千年肉芝王，普通人吃了就可以白日升仙，快吃了，你就會好起來的。”
“呵呵~~~~~~”
小玲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笑的時候，帶動脖子上的傷口，疼得她一陣齜牙，又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無。。。無塵哥。。怎麼你也相。。。相信這種騙。。騙小孩的說法。”說著其頭也輕輕搖了搖，嘴向著旁邊一歪，避開了對方喂來的靈藥。
“無。。。塵哥，我知道我。。。我要死了。。。就不要。。。不要浪費這寶貝了，你。。。你拿着它，賣了，討個好老婆吧。”
“不。。。。不。。。。。你不會死的。”念無塵不住搖頭，聲音悲涼戚傷，混雜着濃重的哭腔，含糊不清，讓在他面前的小玲也沒聽清楚。
當然，小玲不用聽清楚，也能知道對方說什麼，只見她輕輕搖了搖頭。“不，。。。你不用。。不用安慰我了，我時間不多了，你。。。你好好聽我說。”
“嗯。。。”
念無塵含淚點頭，心中清楚對方脖子上的傷口太深，能活到現在就已經是奇迹。當下，他也不想錯過對方最後的臨終之言，只是輕輕扶了扶對方身子，讓對方坐的舒服些：“好，你說，我聽着。”
感覺到對方溫暖的懷抱，小玲臉心中全是滿足，過得許久才輕輕一嘆，知道這份難得的溫柔很快就要離開自己，遂不舍的看了對方一眼，喘着粗氣，道：“飯。。。飯菜在廚房裏，你快拿着當。。。當乾糧，離開這裏吧。。。”
“嗯。。。。。？”
沒想到對方的臨終之言會是這個，念無塵不由一呆，滿心感動與震駭。許久才回過神來，猛然看到手中的千年肉芝王，頓時好像找到的發泄點似的，將手中的千年肉芝種種摔到地上。“都是你，為了采你，我才回來晚了，什麼神物、靈藥，卻救不了小玲，我拿你何用。。。。。”
“你~~~~你怎麼。。。”一絲心疼從小玲眼中閃過，蒼白的手指微微一動，彷彿是有什麼要說似的。可終究也只是看了地上的肉芝王一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滿臉的心疼被一絲滿足取代。這畢竟說明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
“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小玲微微閉目，享受那最後的溫柔，念無塵卻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開口
“是。。。。”
小玲本是要順口說“是來找你的。”可是話到嘴邊卻猛然想起，自己若告訴對方實情，只會讓他更難過。當下她不由立即閉嘴，稍一沉吟，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是。。。強盜。。。。你快。。。快走。。。他。。他們知道有些人上山了。。。可能還會回來的。。。。快。。。。快走。。。。。”
說著其手也伸了出來，無力、不舍而堅定的推了面前之人。推的過程中，其心中又湧起了一種難言的傷感，眼神隨之變得憂傷、凄迷而溫柔：“不過，你。。。你要記得，我姓華。。。叫華小玲。。。。在你。。。你的生命中曾經有個女孩。。。叫華小玲”
“嗯，華小玲，我記得。”
念無塵不住的點頭，早已經泣不成聲，滿腹經倫的他，卻不知說什麼好，只知道不住的點頭念叨：“我生命之中有個好女孩叫華小玲，華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