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
戴天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很多,這一點林曦倒是有個好印象。
只是大概有錢人總是有一個共同的毛病——站在哪兒都顯眼。
當那輛紅色法拉利停在門診部門口,以及車前站着的那個酒紅色頭髮的男人出現在林曦眼前的時候,她寧願自己只是個看戲的路人。
"嗨,小曦,我等你好久了。"略帶撒嬌的口吻另林曦不禁虎軀一震,她努力扯了扯嘴角,說"嗨,戴先生。"
幾乎是跑着鑽進車子裏,林曦隔着玻璃向他招手,示意他快點離開。
在林曦看來,與其更顯眼點,不如快點結束這讓人注目的……
車和人。
車子緩緩的在公路上行駛,駕駛座的人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眉眼彎彎,淚痣在陽光照射時,似明亮似妖孽。
不得不說,戴天的長相比不少娛樂圈的明星都要好看,可以說是無敵吧,她覺得若是戴天有心競爭,怕沒人會是對手。
只不過越好看的男人越花心,別問為什麼,問就是看電視劇的結果。
"小曦,我發現你真的很可愛。"
突然而來的無厘頭的話,又令林曦虎軀一震,不對,是兩震,這下她真的是連職業假笑都做不出來了,咬牙切齒道"戴先生,可真會夸人。"
戴天不是傻子,他聽出來林曦話語裏的諷刺,可是他就是覺得林曦很可愛,那種可愛到想一直保護她的感覺。
"我沒有開玩笑。"
"我也沒有開玩笑。"
"……"
林曦愛吃法餐,只是價格實在太貴,她只有在發了獎金的時候才會狠下心來去吃,於是零零總總算下來,不過才吃了三次。
lecrépuscule在法語裏是黃昏晨曦的意思,林曦記得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單詞,還是在大二的時候,那時她還是個為病理學頭禿的苦逼黨,鑒於對法語的熱愛,她便自學了,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落日的餘暉灑在透明玻璃窗上,天空泛着金黃,像是老天開了一道口子,任光輝傾瀉,那種被突然震撼的感覺大概只有親眼見過的人才能明白。
落日餘暉常常都可以看到,只是重要的是你有沒有用心去感受,如若你抬頭看看,會發現自然帶給你的,永遠都是你無法擁有卻又熱切渴望的。
從那刻起,lecrépuscule這個單詞,就像502強力膠一樣,永遠黏在林曦的腦海里。
"你是怎麼發現這家店的?"
這是林曦的疑問,當她看到這個店名的時候,她就很想問了。
"你怎麼不說我是怎麼查到的?"
是了,對於戴天這種有錢人,要想找一家有格調名字又好聽的法國餐廳,那是易於反掌的事。
桌子上的一張白色卡片引起了林曦的注意,她看了很久,忍不住讀了出來,"leplusbeaumomentestdevousrencontreraucrépuscule"
"最美的時刻是在黃昏時遇見你。"她解釋道。
黃昏時,天泛微黃,餘暉灑向你,我步履輕快,只為擁向你。
或許黃昏時,遇見你,我已老去,只是並不後悔,至少那是在最美的時刻遇見了你。
也或許,那是校園的一條小徑,你推着自行車站在一邊,淡淡的落日的光照在臉上,你笑看着我,眼底的深情是我見過最美的畫面。
不論哪種結局,也不論是哪個時刻,最美的不僅在於黃昏,更是那時我因你而劇烈跳動的心。
"你選的這家餐廳,我很喜歡。"
這是林曦的真心話,卻讓戴天不僅愣住,復又問道"你說什麼?"
說出的話從來不會重複第二遍,只有在林曦害羞或者氣極的時候才會出現。
很顯然,沒有重複一遍回答,林曦是害羞了。
餐后甜點一直是林曦最期待的,不僅因為她喜甜,更因為它獨特的創藝。
當香甜沁滿口腔的時候,林曦不自覺的勾起了唇角,是那種品嘗了美味時的發自內心的快樂顯露在臉上。
"戴天,你也在這兒?"
唇角的弧度依然不減,只是不是因為快樂,而且因為僵硬。
那女聲林曦聽過一次就沒有忘記,她那聲戴天讓林曦想起的是那個夜晚那隻手挽着那個人喊着自己從未敢叫出的那句——阿城。
本是甜味滿滿的食物此刻卻讓林曦覺得味同嚼蠟,她刻意迴避着那女人身旁那道熾熱的灼烈的目光。
"蔣靜,你回國了?"
"阿城,你看看他,連我什麼時候回國都不知道,真不夠朋友。"女人挽着那人的手,話語裏撒嬌之氣滿滿。
"林醫生也在?"
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提到自己,錯愕的抬頭,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請她吃飯的。"戴天及時的出口讓林曦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林醫生,戴天這個人不可信哦。"蔣靜的話林曦並不能聽的很懂,不過她也明白,像戴天這樣的長相,也確實不可相信。
"吃飽了嗎?"戴天問道。
林曦十分用力的點頭,道"飽,非常飽,飽的實在是不能再飽了。"
就像餓也得說不餓,林曦想,要是再讓她在這兒待半秒,她都覺得要死了。
如果要是現在地下有一條縫,林曦一定毫不猶豫的鑽下去了,要是是水坑,那就更好了。
"林醫生原來也是這樣的人。"
從來知道他是個'狠毒’的人,卻沒想到他說出的話,已經擊的自己直不起腰來。
卑微到底層的人也總有反彈的時候,從前的林曦極盡卑微,卑微到塵埃里,卑微到骨子裏,甚至覺得哪怕他只是看自己一眼,就已經值得。
可是現在的林曦,慢慢的明白,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而卑微,簡直就是笑話。
她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話語裏的冷意,早已將自己和他之間疏離的乾淨。
"白先生,我是什麼樣的人跟您沒什麼關係,您看不看得起的我,我並不在意,只是您剛剛話里的意思,彷彿更是看不起您的朋友吧?"
簡瑤從前總是形容林曦是藏在深處的母老虎,平時看着是小白羊,非得有人觸了她的鬍鬚,才放出母老虎來,只不過一旦那一面出來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開弓沒有回頭箭,人也是如此。
"林曦,我想這輩子我都要賴上你了。"
"什……什麼?"
"我說我要追你。"
近在耳畔的話使得林曦震了震,這麼直白的話從戴天嘴裏說出來,不算意外,只是想不到的是,他為什麼會看上平平無奇的自己。
果然男人的嘴不可信,尤其是戴天的。
"阿喂,小甜怎麼了?哦,醫院有事啊,我馬上回來啊。"林曦步伐飛快,身後跟着的人也走的飛快,嘴裏還嘟囔道"明明手機屏幕都是亮的。"
"……"
站在他們身後的人將兩人的舉動盡收眼底,白曦城微微皺眉,說不出來什麼感覺,或者說是他從未發覺。
只是內心底緩緩燃起的怒火又再預示着他的感覺沒那麼簡單,尤其那句白先生,我是什麼樣的人跟您沒什麼關係。
要不是長久以來極強的自制力,以及從小的紳士風度,他恐怕不會這麼就放過林曦。
"阿城,你是不是語氣有點重了?林醫生會難過吧?"
"隨便。"
又是隨便兩個字,只是表達的意思卻已經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