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最不能想什麼
三個月零五天。
王楠終於醒了。
那天林曦剛剛從門診部出來,就接到了陳芯的電話。
林曦便什麼也顧不得,直直地往住院部跑去,剛進房間,就看見臉色蒼白的王楠從看窗戶的方向轉了過來,對上林曦的眼睛,才道“林曦,你來了。”許久沒有說話的緣故,他的聲音很輕,很沙啞,就像是被什麼遏制住了喉嚨一般。
可林曦的眼淚還是一個勁的流了下來,雖然他的聲音很輕,可林曦卻知道他在說什麼。
“林曦,你來了。”
這五個字,林曦是有多久沒有聽見過,或許這三個月林曦覺得就像過了三年一般漫長。
林曦緩緩地走向他,每走一步,都下意識的頓了一下,她,其實還是不敢相信,或者說她隱隱有些害怕。
終於,林曦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床上的人沖她微笑,而床旁的人對他流淚。
“王楠,對不起。”
林曦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這樣,王楠有些愣住了,但很快回恢復過來,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你沒有對不起我,不要自責。”
“王楠……”林曦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說,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說什麼都是錯的了。
王楠揉了揉眉心,半開玩笑道“林小姐,我還沒死,你就這麼哭喪着臉了?再說了,你每天都要對我說一萬句對不起,瞧瞧我這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可別再害我了。”說罷,王楠咧嘴大笑。
林曦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所以她努力地平復了自己情緒,對他點頭,“好的,大爺,今後我就為你效勞。”
“真的?”
林曦使勁地點頭。王楠見她如此,便擺出一副大少爺的架子,“麻煩這位小弟,快點出去,本大爺大病初癒,身體勞累的很,要好好修養。”
林曦立馬會意,囑咐了他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只是林曦走地太急,沒有看到在她轉身的一剎那,王楠眼裏的落寞與哀愁,是那種怎麼化不開的苦,怎麼也解不了的愁。
林曦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還是有些恍惚,她心裏是欣喜的,卻也是不安的。
她欣喜王楠醒來,卻不安以後他該怎麼辦。
正這麼思考着,突然感覺脖子上痒痒的,一回頭便對上一張俊臉,剛毅果斷,卻眉宇間多幾分柔情。
“白曦城?”
白曦城在林曦身邊坐下,上下打量了她很久,林曦被他盯得有些窘迫,臉漸漸紅了起來“你來這裏做什麼?”
那男子唇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當然……是來看病的。”
那句當然,白曦城拖了很長,也伴隨着林曦的心在噗通噗通的跳動,林曦懊惱自己為什麼還這麼期待他的答案,這麼的不爭氣。
林曦很快鎮定下來。
上下打量他一番,不過時間很短,林曦便換上一副醫生該有的工作態度說道“這位先生,這裏是腫瘤科,頭疼腦熱請去內科。”
林曦說完便不再理他,埋頭整理病例。
誰知那廝下一句話,讓林曦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去。
“可我這是心病,只有林醫生可以解。”
說完又往林曦身邊挪進了幾分。
“什……什麼病?要我解決?”
某人眼角再也藏不住笑意,往前挪了一大步,把林曦逼至桌角,在林曦耳邊輕聲說道“相思病,唯你可解。”
林曦羞澀地紅了臉,不僅是因為他的話,更因為自己此刻被他圈在懷裏。
“白曦城,你認真的嗎?”
頭頂傳來一聲嘆息,把懷裏的人圈的更緊了。“真,沒有什麼比這個還真。”
林曦沒有再回答他,直到他離開,林曦也沒有再說話,林曦不是不願意說話,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夜幕降臨,林曦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十分了,她揉揉酸痛的肩膀,朝着王楠的病房走去。
剛推開門,便見他正要下床,因為長久沒有下地,他有些恍惚,腳剛踩下去,便要摔倒,林曦趕緊衝上去扶住了他,有些生氣地道“你還沒有好,怎麼能下地,不記得我和你說的嗎?你這個不聽話的病人!”
王楠嘿嘿一笑,說道“記得,記得,哪能忘,只是躺太久了,我想活動一下。”說著朝門外看了一眼,那目光格外熱切。
林曦明白他的意思,冷冷地說道“等着。”便朝門外走去,不一會兒就推了一輛輪椅過來。
“坐上去,我帶你出去逛。”
王楠聽話地坐了上去,聽話地被林曦推着,他現在可是個弱小的小白兔,林曦那可是老虎的摸不得。
C城醫院的一處小庭院裏,兩個身影,一高一矮,一站一坐。
這是個很安靜的地方,林曦第一次發現這裏,便喜歡上了這裏,因此這也是林曦感嘆C城醫院最為人性化的地方。
王楠坐在那裏沒有說話,林曦站在那裏也不搭話。
兩個人就這樣過了許久。
“林曦,你知道,人最不能想什麼嗎?”
王楠兀自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林曦想了一會兒,說道“是感情吧。”
人最不能想的是感情,最不能奢望的,也是感情,就好比自己對白曦城,最不能想,也最不能奢望。
王楠搖了搖頭,清冷的聲音傳來,夾雜着一些說不清的味道,最後留下的只是苦楚。
他說“人這一輩子,最不能想的,就是回憶。因為回憶里的人過不來,回憶外的人也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