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裏一驚
新聞里說，警方推斷死者死亡時間是昨晚十一點左右，而我看到的他的時間是正好十二點。如果他十一點就跳河自殺了的話，那麼他又怎麼會出現在店裏？我就奇怪，他身上怎麼到處都是水，因為剛剛跳河？難道說，我看到的，根本就是不是人！而是他的鬼魂？
雖然不敢相信，但想來想去，就只有這一種可能了。想不到自己居然撞見了一個鬼，心裏特別後怕。
新聞里有很多評論，大都是猜測男子為什麼會自殺的。有的說是為情所困，有的又說是太窮了，有的該說他本身就有抑鬱症，一時間猜測眾說紛紜。回想起我和那個男子的對話，我覺得他應該是為情。
錢沒了可以再賺，但感情沒了，心裏的空缺不是想補就能補的。5、6年的感情確實不是說放就放的，任誰都接受不了。只是可惜了，那麼痴情的一個男人，就那麼死了。
我帶着沉重的情緒起床洗漱，一邊刷牙一邊想昨晚的事。那個男人明顯是特意來找我談心，他想把他的故事說出來。突然我回想起昨晚他離開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說他會帶着他的女友一起走……
想到這裏，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我沒敢猶豫，立刻想辦法去聯繫他的女友。
起初我跑到男子跳河自殺的地點，雖然男子的屍體被撈走了，但那裏還是有很多人聚集着談論那件事。我上前朝一個老大爺打探了一下，“請問你知道跳河的人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裏嗎？”
“不知道。”一位老大爺搖了搖頭，轉頭去跟別人交談。
我有些氣餒，但還是咬緊牙關繼續打探下去。接連問了幾個人，都表示不知道男子的身份信息。後來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好心的大姐告訴我：跳河的男人叫趙千軍，最近剛在附近的小區買了房子。
大姐說著還不忘嘖嘖嘆息，多少人想買房子都買不到，他倒好，剛買上還沒住呢，就跳河自殺了。造孽啊！
知道男人叫趙千軍后，我又來到他買房的小區里向門衛打探。恰好門衛知道他女朋友的信息，拿到他女友的電話后，我第一時間給她打了電話。
我着急的詢問：“請問你是趙千軍的女朋友嗎？”
一個不友善的聲音傳來：“你誰啊？我跟他沒關係！”電話那頭的女人顯得很生氣，估計她不再想和趙千軍扯上關係。
說完她就立馬把電話掛了，我聽着耳邊傳來的嘟嘟聲，感覺自己快要被憤怒吞噬了！要不是害怕她會被男朋友帶到陰曹地府，誰會吃飽了撐的給她打電話？
居然還是這種態度，不管她算了！
我扭頭就走。離開了小區，上了公交車。一路上我再次不知不覺想到男人的那句話。他說那句話時很平靜，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會把他女友帶走……把她也帶走。
心裏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我想了想還是覺得再打一次電話給他的女友比較合適。不然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我估計會自責很久。
電話沒有接通，每次打過去都是被直接掛斷。她大概以為我是找麻煩的。如果她知道我是來幫她的，肯定不會是這種態度。
她一直不接，我就一直打！
公交車上、行人路上，我一直孜孜不倦的撥通她的電話。希望以此告訴她，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非見她不可！
終於，大概在我打了三十幾通電話后，女人接通了。電話那頭她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等我說著什麼。
我故意放軟了聲音說：“你先別掛，務必聽我說！我不是找你麻煩的。你能立馬到花神咖啡店來一趟嗎？我有非常要緊的事情找你！不來會後悔的，真的！”
經過我的再三催促后，女人答應和我見面。
花神咖啡店裏，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着她，沉默地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我的心情異常沉重，甚至很有壓力。雖然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值不值得，但至少不能眼睜睜看着一件悲劇發生。
他的女朋友踩着大約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出現，刻意化着大濃妝。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把包放到座位上，她沒好氣的看着我，非常不耐煩地問：“找我幹嘛？有話快說行么？我很忙的！還有約會！”
看見她這副凌厲的態度，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難道直接告訴她死去的趙千軍要把她也給帶走嗎？她應該不會信吧，一般人都不會信，只有我知道，我是真正的看見鬼了。
我想了想問她：“你男朋友死了，你就一點兒都不難過嗎？”我的語調淡淡的，儘力不想激起女人的情緒。
那女人聽我說這話的時候立刻警惕了起來，沒好氣的看着我：“你是誰？”
看她這個反應我就知道，她應該也第一時間就收到了趙千軍跳河的消息。
“我是趙千軍生前的朋友。”
女人聽完后沒有說話，而是開始不停在我面前抽煙，雖然她的面前就是禁止吸煙的牌子。我沒有終止她，任由她一根接着一根……
她吞雲吐霧期間，我們都沒有說話。我看見了她眼睛裏的傷感。那種之前拚命掩飾，卻還是情到深處給流露出來的感情。
窗外的車子依舊來來往往，誰也不曾在這個大城市中停下腳步。聽着外面的汽車鳴笛聲，心情也亂了很多。我收回遠眺的視線，問那個女人：“你就不願意去看他最後一面嗎？”
看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很顯然不像死了前男友該有的模樣。她之前也說了，她還有約會，難道一個女人真的可以這麼狠心？
同為女人的我實在難以想像。
女人停止了抽煙，我不知道她表情的突然停頓是不是意味着她心裏的那麼一絲絲難過，但她表現給我的卻是更多的不屑和反感。
“我們早就分手了，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會去看他的！”女人面無表情地說。她把煙頭掐滅了丟到垃圾桶里，二手煙的氣味把我整個人籠罩了，讓我很不舒服。
我試圖改變她的想法，溫柔地勸解說：“畢竟你們曾經那麼相愛，他甚至臨死的還愛着你。”
女人搶走了我的話語權，言辭犀利地說：“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現在有男朋友，我們在一起的每天都很開心！比跟那個死人在一起開心。”
她說這話的時候，死去的趙千軍就站在她的身後，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幹了，沒有再往下滴水。我看到他了，但這個女人沒有。
我看見趙千軍的鬼魂朝她走進了些，試圖伸手去摸她的頭髮，女人卻絲毫沒有察覺。這麼近距離的和鬼待在一起，我有些害怕，但好在這個鬼是不會傷人的。
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他們應該都看不見趙千軍，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只有我一個人能看見他。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陰陽眼，我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有這種特殊能力是好還是壞。我現在要做的只有儘力裝作看不見趙千軍，別鬧出亂子來。
我想起我來找這個女人的初衷，我是為了救她，我害怕她剛才的話激怒趙千軍，於是繼續勸她，“你去看看他也不耽誤時間啊，至少你們有過情份！據我所知，他很愛你，甚至是因為你才跳河的。”
女人聽到這話瞬間炸了，激動把往桌子上一拍，“你瞎說什麼？跳河是他自己的事，別往我身上扯。”
我詫異的微微張開嘴，看了看趙千軍，又看了看她。想說什麼，卻又不能說。我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
我知道一個女人肯定接受不了別人因為自己而死這種事。雖然放在影視劇中聽起來很浪漫感動，但在現實中，她要承受的是無盡的自責。這個女人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才會這麼抗拒趙千軍跳河的事。
我激動起來，“我沒有瞎說，這些都是實話。真的，他特意找我說過你的事。他說，他要把你也帶走……”
“帶走我？休想！他活着的時候不可能帶走我，死了更別想！”女人的聲音很大，鄰座的幾個人都紛紛看向我們這邊。她看起來比更激動，一直緊咬牙關，對我是一副憤恨的樣子。
我心裏有些不舒服，做好事竟然還要被這麼對待。但既然自己選擇多管閑事了，就只有繼續勸說下去的份。
要是這個女人腦筋能轉過來就好了，一個死人想帶走她，可比活着的時候容易……
忽然那個女人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軟了下去，眼裏閃現出淚花，她哽咽地說：“他沒錢沒本事，難道就不准我去找有錢的男人？我做錯什麼了嗎？是他……是他自己一直死抓着我不放手，我已經跟他在一起五……六年了！五六年裏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嗎？”
女人說這話時一直低頭用手蓋住眼睛，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哭出來。但在她身後的男朋友表情很複雜。
我看了一眼她身後的趙千軍，很擔心他會情緒激動做出點什麼。我好心的勸女人說：“我能理解你的苦衷，但是你就不能換一種方式對待你前男友嗎？畢竟他人都死了，你的態度就不能放軟？”
女人抬起頭，又恢復高傲不屑的樣子：“不好意思，我的事輪不到別人來插手。既然他都死了，那我去看不看他還有什麼意義！他會知道我去看了他么？嗯？”
我感覺對話有了一點突破，於是趕緊殷切地說：“這不一定，只要你去了，他就一定會感受到你的心意。”只要她去了，讓趙千軍明白她還是對他有情的，那麼他就不至於把她給帶走。
“人都死了，還能感受什麼？”
“假如這個世界上有鬼呢？假如他現在就站在你身後呢？他已經死了，死的很可憐，你就不能對他表示一下同情嗎？畢竟你在他心裏那麼重要，他很需要你的溫情你明白嗎？”我掏心掏肺的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希望女人真的能有所作為。
那個女人聽了我的話下意識往身後看了看，從她的表情中我能察覺到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但我能看見。
趙千軍看見女友看向了他，臉上的表情更複雜了，憂鬱的神情里出現了一絲激動和希望。他大概自己喜歡女人能再看他一眼……
女人不屑的看了我一眼，“這個世界上沒有鬼，你連這都迷信？”
“不一定。”我簡單明了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