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古玉
怎麼辦?扔掉?我看着那塊白玉犯起了難,有些凹進去的小地方沾了點類似銅銹的東西,看着是很早以前的東西。不摻一絲雜質的整塊白玉被雕刻成一隻昆蟲的模樣,栩栩如生。如果不是冰涼的觸感,簡直像活的一樣。
這麼貴重的東西,不知道那個小販是從哪裏拿到的,竟然擺到這裏來賣。可東西也不是我的,總得想辦法還回去。街上的燈漸漸亮了起來,我心急穿過這條路,便跑了起來。
“抓住那個人!”身後突然有人叫了起來,我有些奇怪的扭頭去看,一個人影飛快的朝我跑來,我還沒躲開,他就重重將我撞開。
眼前一黑,我只聽到了隨後而來的人們匆匆跑過的聲音,完全沒有理會撐在地上的我,我晃了晃頭,視線總算清晰了,手掌被擦破,沁出了豆大的血珠。掌心火辣的疼讓我開始後悔,如果沒有為了早點回去而抄了這條路,哪來這麼多事故!
我撿起滾在一旁的白玉小心擦了擦,冰涼的感覺碰到傷口竟然很舒服,索性把玉按在傷口上,捏緊手掌走,沾了血回去洗掉就是了。
終於走完了這條路,我鬆了口氣站在出口的路燈下看時間,一抬手,卻被自己嚇個半死,白皙的手臂從手肘以下變成詭異的青綠色,像沾了層顏料似的。
我使勁揉了揉,原本應該會紅的皮膚變成嚇人的紫色,急忙衝到最近的店裏買了水來洗,都沒有褪色的跡象。
惱怒的將水瓶摔在地上,水瓶在空地上骨碌骨碌的滾遠了。剩下的我無計可施,靠在路燈下一陣煩躁和害怕,手心裏的白玉突然動了動,那昆蟲的翅膀打開了一些,想要展翅的模樣。
我慌亂將白玉甩出去,才發現它已經牢牢的和我的皮肉貼在一起。原本沾在白玉上的銅銹都掉了下來,落在我的掌心裏硌的我很不舒服。通體白色的玉不知什麼時候有了淡淡的紅色光澤。
望着在手臂擴大的青色,我突然反應過來,這東西在吸我的血!不僅如此,還和我的手長在一起似的,怎麼甩也甩不下來。
來不及去找沈睿商量,我怕我撐不到那個時候,只能咬着牙狠心用力把玉和傷口分開,剛碰到的時候它像捨不得鬆口似的又貼緊了一些。
牽扯着自己的血肉一陣疼痛,我閉上眼睛一陣猛扯,疼得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感受着自己的手掌被灼燒一樣的疼,再睜眼,流出的血已經染紅半隻手掌,手臂也漸漸麻木。玉總算鬆了口,露出我原本只是破了塊皮的傷口,現在擴大了一倍,血紅的肉甚至都快翻了出來。
我恐懼的看着那塊白玉,不敢再碰它,轉身就逃。“得得”的馬蹄聲突然響在車水馬龍的城市裏,顯得很另類。我頓住腳步,仔細的聽了聽,耳朵突然失聰了一樣,什麼也聽不到。頭頂突然一黑,一大團陰影罩了過來,我本能的撲倒在地上躲避,卻沒能感覺到撞在水泥地上的疼痛。
有些柔軟和硌着的疼,鼻間瀰漫著乾草的味道,干硬的草尖扎的我的臉生疼。我明明記得我撲在了水泥地上,還有草?兩手撐着站了起來,我望着眼前陌生的地方乾瞪眼。
一望無際的平地,延綿不絕的枯草,重要的是我的對面站了黑壓壓的一群人!熱氣輕飄飄的呼到我的臉上,我奇怪的轉頭,差點撞上一匹精壯的戰馬。它站在那裏,前蹄不停的踢踏着地面的雜草,做着蓄勢待發的準備。
撞鬼了,一定是撞鬼了!剛才這麼一嚇心跳還沒來得及平復,一群手握長槍,身穿盔甲的人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我忘了跑,只傻愣愣的陷在原地看他們奔來。
“取主將首級者,賞!”似是一句催化劑,刺激着一群人的鬥志,兩邊人馬很快就混在一起。“噠噠”的馬蹄聲,刀槍劍戟碰撞的廝殺,場面一度混亂,我這才明白親眼看到的戰爭比電視裏的表演來的更為震撼。
直愣愣的看着好幾個人直接穿過我的身體,我從開始的惶恐,到最後越來越鎮定。終於明白了,沒人有看的到我,聽得見我的聲音。我像個遊魂,漂浮在一群人中間,看着這場戰爭的殘忍,卻無能為力。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兩方將士的鬼魂都從身體盡數抽離,悲苦和哀怨將晴空污染成鮮血一樣的顏色,紅的恐怖。我呆看着四周還在廝殺的人,他們異常興奮,上癮似的瘋狂爭鬥,彷彿看不見這場變故。
無端覺得恐懼和悲哀,人的慾望就像關押在內心深處的野獸,從殺人,到嗅了血的味道,刺激了更瘋狂的砍殺。不知過了多久,存活的人漸漸少了,活下來的,不是滿身鮮血,就是傷痕纍纍。他們興奮的相視一笑,對着同一個方向跪了下去,高聲呼喊:“將軍。”
戰馬馱着身披盔甲主人站在一堆屍體中央,黑色的鬃毛因沾了血凝成一塊塊,一人一馬用勝利姿態傲視眾人,那位將軍緩聲道:“贏了”。
“將軍?”,我不自覺的叫了一聲,沒有人回答,也沒有注意。忘記了我在這裏,本是不存在的。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手心的傷口不流血,也不癒合,破了那麼大塊皮露出的血肉紅紅的暴露在空氣里,我怕感染,卻也不敢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那塊吸血的玉。
冥冥之中被牽引似的,我安靜的跟着將軍一行人。到了班師回朝的那天,迎接的人群和官兵浩浩蕩蕩的從城門口排到了宮門,堪比天子回宮。將軍一路沉着臉坐在馬上,看不出高興。我從這迎接的陣仗里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傷口有些痒痒的,手不自覺的抽搐了兩下,我站在金鑾寶殿的下面,看着他對着朝堂上方端坐的人叩拜:“臣謝主隆恩。”
我抬頭,頭頂那位龍袍加身位高權重的皇上,眼底的分明有害怕,不禁猜測,顧忌大將軍的實力嗎?屏退眾人,我看着皇上進了別的地方,還沒進去,裏面的東西已經摔了一地。
男子托着手,始終低着頭:“楊將軍手握兵權,不得不防,皇上!”皇上甩手朝男子摔了一堆奏摺,男子不避不躲,只抬頭一臉凝重的神情。
沈睿?我嚇了一跳,那名男子穿着古裝的男子,舉手投足多了一份古人的儒雅,鎮定大氣,是沈睿不可能有的,可臉分明是一個人。
皇上眼底染上暴戾,斜睨一堆散亂奏摺:“朕明白,不用你來指點。這幫人急着邀功,那便找罪名削了兵權。”
男子恭敬的行禮退下,對着我走過來的臉上,露出抹不易察覺的笑,我彷彿看到了沈睿。隨即覺得不對,沈睿不會這麼對我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算是明白了這句話,從被栽贓,到抓捕入獄。楊將軍的表情都沒有變過,緊皺的眉頭漸漸變得舒緩,有種坦蕩的大氣。
他坐在牢房裏的枯草上,面朝那個用來透氣的小窗閉上了眼睛,我蹲在他的身邊猜不透他的想法,如果他要造反會成功的吧。他突然說:“來了就別避着。”
我看看了狹窄的牢房,又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是叫我?
男子笑了一聲,從拐角處的牆面走進來:“楊將軍果然敏銳。”我看着眼前和沈睿一模一樣的臉,沒有半點好心情。同一張臉,為什麼品性相差這麼大?
男子似乎存心來落井下石的,故意問:“將軍可知道結果是什麼?”楊將軍眼睛都沒有睜開,語氣淡漠:“放了我的家室,我隨你處置。”男子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冷了臉走了。
直到腥風血雨的那天,我才明白了男子的意思,老老少少的一群人被綁了手腳,塞了布條,一行人跪了半個刑場。
男子作為監斬官,得意的俯視着:“楊將軍,為官送你這個禮可滿意?”
不自覺的握緊了手掌,蹭的傷口很疼,心裏那股憤憤不平無從發泄,我聽着底下的百姓哭天喊地的悲愴,想撕了男子的衝動,即使他有和沈睿一模一樣的臉。
“斬!”男子大手一扔,晴空裏突然狂風大作,吹的場面一片混亂,我聽到熟悉的“得得”聲從不遠處跑近,那匹戰馬奔赴而來尋它的主人。
“將軍的戰馬!”人群里高呼了一聲,底下的人紛紛讓出一條路來。戰馬嘶叫着踢開圍攏而上的官兵,眼看就要躍上刑台,男子拉開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人,躬身向犯人走了過去。
“沒用的東西。”一腳踢開倒在一旁的劊子手,男子對着楊將軍的脖子拿起了刀,風吹的睜不開眼睛,我忙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阻止!阻止!心裏這麼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