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第二十八回

第二日陽光明媚,天空湛藍。

初冬清晨原本過於涼爽,可比武場上的人,都只着單衣,除去修真到一定程度不懼寒冷外,還因為今日必定會有一場惡戰。

畢竟琉璃殿和顏猢居的繼承位置,讓不少弟子都產生垂涎之意。

楚緲塵耷拉着腦袋坐在比武場的一邊,她不算各殿審核出的參加者,也不算楚仙七星中的評審者,故而只有帶着星麟子二人單獨坐在旁的看場內歡呼,心裏卻鬱悶極了。

“星麟子,你說我若現在去說退出,會不會很晚?”

星麟子搖搖頭,“不算很晚,”楚緲塵面色稍濟,卻聽得又說,“而是太晚。”

話音未落,場中楚天樞已開始賽前講話,“此次比武,乃師尊兩年前所設,勝者可依師尊所說,成為楚仙七星中一員,並修行翼北七星陣,至於琉璃殿與顏猢居,也將掛為名下,因着人人有權參與,故此次比試除早先落定人選外,還有一人,便是師尊關門弟子,楚生。”

場內一陣喧嘩,目光齊齊落在楚緲塵身上,但見她為女兒身,更是質疑不斷。再一旁的,楚開陽眯着眼睛也嘴角上揚,分明就是要看她好戲。

楚緲塵心中老大不爽,卻忽然憶起生不得曾說過的話,“就算打不過,氣勢也要壓過,古往今來所有高手,起先便是要氣勢上壓過對方,才有最後的勝利。”於是昂首挺胸,目中努力一片傲氣,四下毫不避諱眾人目光打量開來。果真不到半刻,場下眾人不再議論,楚開陽也收斂了笑意,卻不知台下誰忽然叫了一聲“好”,接連着一眾人也喊了起來,楚開陽面色也更是難看。

星麟子看在眼裏,嘴上一笑,卻突然發現楚緲塵的眼睛定在一方,久久不動,便也隨之望去,這才明了,原來楚緲塵所看那方坐了一位道姑。

難怪了,那道姑,不是楚天璇,又是誰呢。

楚緲塵看了半晌,回過神來,嘆了口氣,“我始終,還是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什麼?”星麟子問。

“我若認她做娘,豈不也認楚天罡為爹,可楚天罡他終究不是我爹爹,可我若不認楚天罡為爹,豈不又陷我娘於不貞……如此,我又怎能喊得出口。”

星麟子萬沒想到,她竟思慮如此之多。

“若是你,又當如何做呢?”楚緲塵忽然回頭問。

星麟子一滯,坦然笑道,“眼下我只有一年好活,又何來拘束,世人自活他的,何必來管我,若是我,便不顧一切,要做自己想做的。”

楚緲塵聞此,心中豁然開郎,眉頭舒展,但只一瞬,又神色黯淡,“可惜我不是你……”

“不如這樣。”星麟子又提議,“你若贏得了琉璃殿,便對楚天璇承認你便是她孩子,你若輸了比賽,便永不對她說。”

“那我定這輩子,也贏不了啦。”楚緲塵嘆氣。

“這也未必。”星麟子說,“一切都要看運氣。”

“運氣?”

不消一刻,此話便在緲塵身上應了驗。

第一場比試,楚緲塵對楚天璣座下弟子。

豈知剛開場沒多久,那弟子便因誤食巴豆而輸於虛脫。

第二場比試,楚緲塵對楚天權座下弟子。

結果那弟子一上場,眼見楚緲塵是楚天罡關門弟子,一時緊張居然用了禁咒元音大法,結果當然是肉體完全無法承受半丈內的生機,幸而有楚仙五星在場,又有前車之鑒,及時救治於他。

第三場比試,卻是趙歸真對楚緲塵。

眼見那廝還未進場內,一隻腳便死活舉在半空裏落不下去,最終連場都沒進就高呼不敵認輸。

結果第一日連着三場比試,楚緲塵全部不戰而勝,連她自己,都深感莫名其妙。

回到看台,楚緲塵大汗也未出一滴,搖着腦袋說,“奇了奇了,我說星麟子,你是否偷學了我楚仙天機算,我今日果真運氣忒好呢,不過結束的這麼早,怕是只有我一人吧。”

星麟子笑着說,“我只是隨便說說,但是這場上,也不只你結束的這麼早呢。”

“還有誰?”

星麟子說出兩個名字,“楚南魚,楚輔。”

果真是他二人,看來楚天罡所賜仙器端的厲害,於是點點頭,“那咱們回去吧。”

“且慢,我還要看一人,待他比試完了再走不遲。”

楚緲塵隨他目光看去,比武場上一個身影來回躲竄,仔細一看,不是楚實沈又是誰,那獃子還一邊抱着頭跑,一邊大喊,“爹,爹爹,快來救我!”楚緲塵聽及此,不禁笑歪了嘴,“怎可看他比武,好不晦氣。”

星麟子不動身,“你卻沒仔細瞧見,他跑得快,可對方道行較他也不低,竟沒能傷着他一分,他身上唯一的傷口是膝蓋,卻是他自己跌的,但方才若他不跌,便要被對方擊中,若被擊中,怕痛的就不只是膝蓋了。”

楚緲塵聽得懸乎,“許是對方讓他呢?”

星麟子搖搖頭,“你且坐下來看半刻。”

楚緲塵思量這麼早回去也無事可坐,便依了他的意思坐下來看去。

楚實沈此人,愚笨至極。原本楚天樞見他頗有道基,又自幼喪母,自小便親自傾心教授,卻不料這廝根本是塊石頭,說也不通打也不是。後來楚天樞也乏了,便任由他頑皮,楚實沈樂得輕鬆,日日自娛自樂,後來倒成了諸多弟子裏實力最弱的一個,連走着路也容易摔。

可此次能參加比武,卻聽楚天樞言是他自己要求。

大家都以為玩笑,不料他竟真的上場,雖然比武中大呼小叫數次,但也未真的離場認輸,只來回躲避,讓對手彷彿貓捉耗子,可這一捉,竟一場捉了人家三場的時間。

“他該不會是想耗盡對手的真元,才好反攻吧?”楚緲塵問。

“倒也不像,以我目力,卻見此人嘴裏一直絮叨什麼,你看,他此刻又在說著詞兒,卻只是自己算計,愁眉苦臉,還不出招。”

楚緲塵也看不出個所以然,這楚實沈,真叫人難以琢磨。

那方楚天樞等也看得目瞪口呆,原本以為這邊才是最快結束的一場,卻拖了全場最長時間。

楚天璇眼見天色不早,便對楚天樞商量,“不若算個平手吧,這些孩子明日還有比試的。”

楚天樞心裏頗喜,面上未露,“既然師姐說,也只好如此了。”

那方楚開陽卻中途說,“我看師姐倒是錯了,實沈並未還擊過我座下弟子,相反我弟子對實沈大小攻擊無數,威力可見,當應算我弟子勝了,若得平手,明日實沈再戰,仍必輸,對他也不好。”

楚天樞心出了苦水,卻仍不敢皺眉,“師弟說的是,那便如此辦吧。”

可楚天權又開了口,“不……不行,明明明明實沈沒有……輸。”

楚天樞又是一喜,“既然五師弟也這樣說……”

“四師弟,”話最少的楚天璣也開了口。楚天樞便心裏一沉……完了,這要爭到何時去,卻聽楚天璣接著說,“師叔祖的徒弟在呢。”

卻沒想到還有這招,楚天樞暗道,在此論輩分,定是星麟子最高了,如此他雖小,可他的話定無人敢忤逆,當下向楚天璣投去感激的眼神。接着鼓動真元鴻音向星麟子問去,“師叔祖,斗膽請您評判此賽結果。”

星麟子正欲說,場內卻起了變化,那弟子眼見久攻不下,心裏犯了急,卻聽楚天樞詢問星麟子結果,料想久久不贏多是一平局,但與楚實沈平局,着實叫人丟面子,立即將全身真元聚集,當下法寶光芒大作,他卻還怕不夠,咬破舌尖噴出精血來,竟是要拚命的殺招!楚實沈也不知是否嚇傻了,呆坐在原地,動也不動。那弟子卻還不罷休,迷了心智般將法寶指向楚實沈……

“轟。”

楚仙五星無一人遲疑,趕向比武台。

烏煙滾滾,比武台從中間斷裂成兩半。要知此台乃楚仙五星親自設下禁制,絕不會輕易毀壞,但見台如此,立即遙想到楚實沈的安全。

楚天璇不似楚天樞般呆若木雞,掐使一風符,立即煙消石散。

但台中場景才更叫吃驚,那弟子兩眼一翻頭破血流的躺着,楚實沈呢,撅着屁股抱了個大腦袋縮在比武台的最邊上,身上雖落了好些灰,但幾乎完好如初。

眾人一時鴉雀無聲,竟都忘記搶救那弟子,還有恭喜楚實沈順利贏得比武勝利。

楚緲塵更是驚嘆,“這廝果真比我還有運氣。”

星麟子卻斬釘截鐵,“不是運氣,我身有紅瞳,故方才分明看得仔細,那楚實沈在對方擊出殺着的一瞬間暴動,也不知是怎的,竟實力比平日裏增了好幾倍不止,故而對方力量根本不敵,楚實沈只一個反震,那弟子便被自己使出的殺着給反噬了。”

楚緲塵心裏震驚,原來這楚實沈竟是個高人,看來此次比武,倒也不似最開始般所想結果肯定,再一會心裏想起一件事來,“楚實沈這名字可是師尊所起?”

“也只有楚天罡那老頭子有此雅興以星起名了吧。”

“這便是了,”楚緲塵恍然大悟,“那老牛鼻子早有想法,因為實沈星原本就是有顆光亮不定之星,時而亮時而暗的,也影射了楚實沈那小子的怪異體質,這才起了名為實沈的。相比較,楚南魚這名字也是有典故,原來商朝時期,南魚與闕伯是兩兄弟,後來有了仇,卻是一方必須殺死另一方才可以活下去,我看那老牛鼻子定是算到南魚此後必遇上死敵。”

星麟子聽得玄妙,忽然笑道,“若非我早知你不是楚天罡之女,今日聽你講解,卻真要以為你是他女兒了。”

原本是笑話,楚緲塵卻心中一酸。

星麟子看在眼裏,連忙說,“快些回去歇息吧,明日還需準備下一場呢。”

二人這才離去。

卻沒注意,身後一雙美目,一直注視着楚緲塵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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