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穆塵
“少主？”聽到這話，他怔在了原地。
牯榮蟒鱷點了點頭，仍保持着鞠躬的姿勢，聲音里儼然有些許激動：“主人離開后，便叮囑我在星月森林內等着少主，但必須要等到少主開啟饕神血脈后，才能出來見你，現在終於見到你了。”
穆憶塵眼中露出警惕神色，問道：“你喊我叫少主，那你口中的主人可是我父親？可我父親只是……”
他本想說，他父親只是個拋妻棄子的普通男人，怎麼會是這個十階妖獸的主人？十階妖獸可是站在大陸巔峰的存在啊！
但他又想起，陰鬼曾經說過，他體內純正的饕神血脈是他父親帶給他的，而他父親是個真正的饕神，絕不是普通人。
見穆憶塵驚疑不定，牯榮蟒鱷問道：“少主，你父親可是叫穆塵？”
“對。”
“這就沒錯了，當初主人離開饕神家族，來到北靈域，要給自己找一個人類身份。當時飄雪城穆家二少穆塵病重，命不久矣，少主見這人和自己同名同姓，便等他死後偽裝成他，生活在了這裏。”
穆憶塵怔了一下，他的確聽說過父親年輕時得過一場大病，病入膏肓時卻莫名其妙好了，坊間還有傳言說是仙人顯像。
“那我父親當初為什麼要離家？”他皺了皺眉。
如果不能搞清楚父親離去的原因，那無論他父親有什麼高貴的身份，在他眼裏，都永遠是個拋妻棄子的男人。
畢竟，他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裏見到姜紫夜拿着茯苓石，黯然神傷，他自己也一直承受着沒有父親的痛苦。
“主人當初離家，完全是迫於無奈啊。”牯榮蟒鱷嘆了一口氣。
“主人擁有純正的饕神血脈，在強大的饕神一族中也是極為恐怖的存在，年輕時就被定位了家族繼承人。但他卻定居在人類世界，還和一個人類女子相愛，並生下一個半妖。這件事是在五年前被人發現，傳到饕神家族，當時族中長老的反應，少主你能想像嗎？”
穆憶塵面色陰沉下來，在神獸眼中，人類和普通妖獸都是極為低賤的存在，像他這種半神獸，無疑會被認為玷污了家族的血脈。
回想起當年的事，牯榮蟒鱷感到一股悲傷浮上心頭，聲音也發顫了：“主人的事被饕神家族發現后，家族當即下命令捉拿少主和夫人。主人很清楚，若少主和夫人被帶到饕神家族，定然會九死一生，所以獨自回到饕神家族，承擔了所有的罪責！”
“所有的罪責？”
“對，當時饕神家族的家主判處罰少主和夫人數百道天雷之刑和數百道烈火之刑，每天承受一道，而這些，全部被主人以一己之力承擔下來了！他代替你們承擔刑罰的代價也很明確，就是必須一輩子留在家族裏，不可再出門！
“主人知道，少主和夫人都是肉體凡胎，一道雷刑都承受不住，而且就算承受的住，他怎麼忍心讓你們受苦？少主和夫人在主人心中的地位之重，遠遠超過了你的想像啊。”
穆憶塵嘴唇微微顫抖着，只感到萬千情緒在胸腔內撞擊着，找不到發泄口。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父親回到家族后的幾年內，都在代替我和我娘親受罰？”
“對，就算以主人的強大身軀，也無法承受那樣嚴酷的刑罰。我去年見過主人一次，他的樣子已經……唉，他現在被家族囚禁了，無法出來看你們，但我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你們。”
牯榮蟒鱷說著，從一片鱗片下面取出一幅捲軸，遞給穆憶塵。
“主人離開時，給少主留下了兩個東西，一個是茯苓石，讓你達到十五歲后開啟饕神血脈。另一個是萬妖譜，這萬妖譜要等到你擁有饕神血脈后才能使用。
“還有，當初主人離家后，家中丟了許多財寶，但那些不是主人帶走的，而是那穆司南渾水摸魚拿走的，少主萬萬不可因此怪罪主人。”
穆憶塵點了點頭，像個行屍走肉那樣接過捲軸，卻不打開，也不說話。
牯榮蟒鱷有些疑惑，待要問話，見到穆憶塵的眼睛時怔住了。
穆憶塵雙目猩紅，紅的彷彿能滴下血一樣，一股暴虐的氣息從體內爆發開來，化作實質，將附近的草木沙石都吹飛。
此刻，他滿腦子都是父親受罰的景象，這種感覺，就像自己在被千刀萬剮一樣。
見到這一幕，牯榮蟒鱷驚呆了：“少主怎麼會有這種暴虐氣息，難道少主是變種的邪神？不，這不可能啊，饕神家族已經幾萬年沒出過邪神了……”
將雜亂情緒驅趕走，牯榮蟒鱷拍了拍穆憶塵的肩膀。它身軀相當龐大，這一拍穆憶塵登時吐出了一口血，也清醒了過來。
但他暴虐氣息消失，眼中卻多了一種堅定不移的情緒，牯榮蟒鱷不由得問道：“少主，你在想什麼，你該不會是想去饕神家族，將主人救出來吧？”
穆憶塵眼中浮現出一抹狠色：“這是自然。”
“這不可能！”牯榮蟒鱷立刻反駁道，強橫的氣息爆發而出。
“饕神家族的力量相當強大，在神獸中也是數一數二的。我當初跟隨主人時，已經是十階妖獸了，但主人僅僅才是九階妖獸，力量就比我要強大的多。少主，你一片孝心我能理解，但你萬萬不可動那種念頭，那會把你害死的！”
穆憶塵緊緊抿着嘴唇，沒有回答。
他對父親一直是有感情的，畢竟在十歲之前，父親是那麼疼愛他。
但愛的越深，恨得便越深，所以父親離家后，他才會那麼恨他。
此刻得知父親竟然是為了他和母親才承受的那一切，他如何能放任父親受苦？
牯榮蟒鱷露出焦急神色，要繼續勸阻，穆憶塵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我師父呢？你不會把他打死了吧？”
他突然想起陰鬼，心裏一驚。
“那老鬼已經是個死人了，我怎麼可能把他再打死？不過少主是怎麼認識他的？他是多年前在大陸成名的強者，當年還是個威懾一方的靈神，少主有這樣一個師父也好，但小心別被騙了。”
穆憶塵點了點頭，但他當然不會懷疑陰鬼。
他和陰鬼有着相似的經歷，原本就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這幾個月的相處又培養出了一番感情，沒有什麼可懷疑的。
當下，牯榮蟒鱷又囑咐了一番穆憶塵，讓他千萬不要去救他父親，才放他離開。
穆憶塵按照牯榮蟒鱷的指示，回到那片紫色荊棘叢，就看到陰鬼在那附近急得轉圈兒，一見到他登時沖了過來，見到安然無恙，才露出放心神色。
“小傢伙，你去哪兒？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已經變成牯榮蟒鱷的糞便了。”
“你才變成糞便。”一聽這話，穆憶塵心裏的陰鬱登時掃乾淨了。但他很快又想起父親的事，心情再次沉鬱了下來。
見他這幅樣子，陰鬼大為好奇，連忙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便將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說完后，他本以為陰鬼會對饕神家族做出一番評價，卻沒想到陰鬼堅定道：“我支持你去救你父親。”
“啥？”穆憶塵怔了一下，以為他聽錯了。
這種時候，陰鬼不應該說“危險，不許去”之類的嗎？
陰鬼冷哼一聲，說道：“若連自己的家人都無法保護，變強又有什麼用？而且誰說你一定無法成功？”
聽到這話，穆憶塵咧嘴笑了。
想想也是，陰鬼能成為靈神強者，路途中必然經歷過無數出生入死的關頭，是不會阻止穆憶塵去冒險的。
“但那就還太遙遠，想救你父親，至少也等個百八十年的。現在，先看看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