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來到了太湖身邊

→終於來到了太湖身邊

由松陵鎮向西南,在泥濘小路上走七八里,便看見了太湖。初冬的太湖,是一首讀不完的詩。寒水,遠山,暮雲,全都溶成瓦藍色。白花花的蘆荻,層層散去,與無數出沒其間的鳥翅一起搖曳。一陣陣涼風捲來,把埋藏心底的所有太湖詩一起卷出。那年月,人人都忘了山水;一站到湖邊,人人都在為遺忘懺悔。滿臉惶恐,滿眼水色,滿身潔凈。我終於來了,不管來幹什麼,終於來到了太湖身邊。一種本該屬於自己的生命重又萌動起來,這生命來自遙遠的歷史,來自深厚的故土,喚醒它,只需要一個閃電般掠過的輕微信息。

農場的活,艱苦得難於想像。原因是,我們其實並不是在農場勞動,而是要在太湖中開出一個農場。這麼冷的天,必須跳到太湖的蘆葦盪中,挖起一團團湖底的泥,一點點壘堰。

水寒徹骨,渾身顫抖。先砍去那些蘆葦,那些世上最美的蘆葦,那些離不開太湖、太湖也離不開它們的蘆葦。留在湖底的蘆葦根利如刀戟,大多數人的腳被扎出血來。渾濁的殷紅一股股地迴旋在湖水間,就像太湖在流血。

20世紀70年代初近1/10的城市知青被上山下鄉的大潮卷到鄉村,其持續時間之長、規模之大、影響之深遠,在中國歷史上實屬罕見。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向一片片剛剛圍出來的淤泥灘涂進發,每天早晨面對的是滿目蕪雜,踏月歸來時留下的是可以播種的良田,充滿了開拓的喜悅。當時傳媒間經常推出一個個當代英雄人物供大家學習,我對夥伴們說:“我們誰也不學,說不定早已超過他們,我們只學遠古的祖先,什麼也不依靠,只憑自己的身體和意志,向大地討取生活。”

忙着秋收,忙着打場,又是一年忙碌時。

乘地之便,幾艘小船,幾把魚網,太湖之畔的百姓順手便成了漁民。

夜幕降臨,荷鋤暮歸的老人走入了墨綠色的鄉村深處。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圍堤終於築起來了。每個人都已面黃肌瘦,母親打點的那些衣服,哪禁得住每天水泡泥浸?衣衫全都變得襤褸不堪。為了勞動方便,每人找一條草繩繫於腰間。一天,有幾個松陵鎮上的居民,不知為了何事來到農場,見到這個情景,以為遇到了苦役犯,趕緊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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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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