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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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我寫了記憶文學《借我一生》。沒想到,這本書出版后在很多長輩、親友、同事、鄰居間引發了一場回憶熱潮。他們不斷向我指出需要補充和更正的地方。連一些以前並不認識的讀者,也轉彎抹角地為我提供各種參考資料。

這既使我高興,又把我嚇了一跳。原來一個小小家庭的歷史,也有無限可校正的餘地。那麼,我們經常要面對的那一部部宏觀大歷史,又會怎麼樣呢?

材料越多,越會互相衝擊,互相淘汰,結果反而使內容越加簡潔。這就像散去了霧靄的山脈,筋骨終於顯現。這下我發現了,我家現代傳奇的真正起點是兩件醜事,一是我祖父吸食鴉片,二是我外公沉溺賭博。從這兩個“骯髒的起點”出發,整個敘述系統也就活躍起來。

特別需要感謝的是,一位教授對《借我一生》提出了嚴厲的批評。他說:“什麼一生,你和妻子近十多年的經歷最為驚心動魄,但你顯然顧慮太多,寫得不清不楚。”他的批評很對,中國文學不應該違避當下的切身磨難,因為這不僅僅是自己的遭遇。寫下來才發現,真實,比文學還文學。從古典,到荒誕,從平靜,到**,應有盡有。

但是,“真實”又是什麼?我重複地陷入了從莊子到西方現代哲學家都描述過的苦惱之中。這個世界需要真實嗎?如果需要,又需要到什麼程度?對這些問題,我都不清楚。能夠肯定的真實只有一項:很多與我有關的人,都死去了。我很想與他們說話,不管他們能不能聽到。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本書。有了它,《借我一生》可以不再印刷,儘管它在篇幅上還不到那本書的一半。

直到今天,我還未曾使用電腦,這部書稿仍然是用筆一字一句寫出來的。不知道今後還會有多少人保持這種書寫方式,因此我十分珍惜地把這部書稱為“純手工寫作之記憶文學”。

也許這個奇怪的名稱能夠引發讀者的一種想像: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握筆支頤,想想,寫寫,塗塗,改改,抄抄,再把一頁頁手稿撕掉,又把一截截稿紙貼上……這種非常原始的“純手工寫作”,與“記憶”兩字連起一起,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余秋雨

二〇一〇年一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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